段岭眼泪无声滴落,落在信纸上。他抬起头,看着白虎星君双目,想起那年,郎俊侠带着他从茫茫风雪里离开汝南,前往上京。父亲耳提面命,他亦自知自己辱没师门名声,从小带大孩子,绝不能再像自己般薄情寡义,视人命如草芥。
双手沾满血腥,已不能再回头;你父虽赦之罪,却不想你知道曾犯下滔天罪行。有些人生在白天,有些人生在夜晚,刺客大抵如是。那日渐鸿来后,虽匆匆离去,却并未走远,半途更几次折返,见你很快便习惯父亲在你身旁,亦为你高兴。
上京有难之时,赵奎命以你挟制你父军队,未得消息后,更派出影队寻你下落。不敢贸然离开上京,恐怕有变,只得日日相守在旁,更不能朝你明言示警,恐怕寻春不肯信,亦恐怕赵奎
正在他走进白虎阁时,背后乐声突然响起,那缕乐曲似有还无,在花园内萦绕。
段岭沉吟片刻,走进白虎阁中。
白虎星君两侧,摆放着把青锋剑,把白虹剑。
段岭从兵器架上取下青锋剑,看见剑鞘中有角纸张,便小心地将它取出来,展平,借着阁中灯火,看见郎俊侠写下字。
段岭:
玉璧关以东,连河北郡尽归于陈,辽国收复上京以北,鲜卑山地域四百里。
靖武六年七月,陈太子李若于河北郡重新布防后,班师回朝,自此,辽、陈二分天下,元人退居塞西北,订百年之约,不再逾疆界步。
七月初七。
天际银河如带,段岭归朝当夜,讲述将军岭下战经过,而郎俊侠之死,他并未提及。
已经死去人,是不能再死;他也逐渐明白到李衍秋想教给他些事。
此信写于七月初七你回江州之日,这次知道你将回来,且不会再走,是以将些话,写在此处交予你。
千言万语,不知从何说起,见信时,已远在他方,望你展信莫悲。古人有言“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”,又有“浮生如梦,为欢几何”说,可见世间总是聚少离多,不得强求。
那年与你娘小婉匆匆数面,结下不解之缘,本抱着复仇之心前来,从匈奴王麾下救出小婉,小婉为谢救命之恩,亦而再,再而三劝说李渐鸿,饶性命。乃至离开北疆,护送她回往段家时,她曾打趣,若生儿,则拜为师;若生女,则嫁为妻。
身负灭族之仇,又是叛师之人,何以授徒成家?想不到那时她已怀有身孕,语成谶。
不过是终日身处炼狱血海中名刺客,为天下人所不容,你爹令南下寻你,见你困境,不杀段家,令意难平。留那卖馄饨老叟命,来日若有缘,与你故地重游,可再带你吃碗馄饨。
若后来,不是郎俊侠再出现,他便不能再活着回到江州。
生生死死,譬若场浮生大梦;起起落落,如同沧海沉浮。
“天佑大陈太子。”李衍秋听完后举杯。
群臣喧哗,随之举杯,觥筹交错,每个杯里,都倒映着天际万点繁星。
乐声渐消,段岭抽身离席,穿过回廊,来到御花园重建白虎阁中。归朝后,他仍记得当初在白虎星君前许下心愿,将白虎雕塑请到宫中,重镶碧玉双目。它注视着人间喜怒哀乐,也注视着大陈兴衰更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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