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骁在路边顺手折根狗尾草,随意地衔在齿间:“每天骑马,练长枪,射箭,打猎,然后天被爹揍两顿,再被哥揍顿,三顿齐。”
不曾想会得到这个答案,谢琢好奇:“他们为什揍你?”
“也挺想知道。觉得他们纯粹是没事做,或者手痒才总揍,根本就没惹什事!”
陆骁觉得束头发锦带有点松,双手往后,很随便地重新系紧,“不过,虽然总是被揍,可还是更喜欢凌北。那里冬天严寒,夏天酷热,没有酒肆商铺,但有陆家几代人守着城门。”
“凌北跟洛京真很不样,”陆骁见谢琢听得认真,似乎很感兴趣,便继续比划着描述,“有天晚上,睡不着,骑着照夜明,就是匹很神骏马,悄悄出城,沿着条小河直直往上走。
说着说着,陆骁自己先笑起来:“通常就是这哄自己高兴,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。”
“……有用。”
谢琢想,他很喜欢听陆骁说话,无论说什。
直到此时此刻,面对文远侯时涌起那种恶心感,以及如附骨之疽般阴冷,才终于散去。
而直响在耳边,他父亲在诏狱水牢里被凌迟时痛吟,也渐渐平息。
“谢侍读,怎不过来?别告诉你不是来吃面,你住永宁坊,不管是抄近路还是绕远路,都到不这里。难道,谢侍读只是来闻闻味儿就走?那赵叔面可白煮。”
谢琢慢两拍回答:“不是,是来吃面,有点冷。”
陆骁面露得意,仿佛是他亲自擀面亲自熬汤:“对对对,觉得冷时候,来这里吃碗面,就会暖和起来。”
在陆骁打起青布帘后,谢琢走进去,错身时,没头没尾地说句:“不是这个‘冷’。”
陆骁在谢琢对面坐下,黑色麒麟服衣摆贴着他紧实大腿,他提着茶壶倒杯茶,先用指节碰碰,确实是温,不烫手,才推到谢琢面前:“喝吧,不烫。”
跑不知道多久,照夜明累,停在河边饮水。跃下马,摸两把它鬃毛,不经
面来得很快,赵叔大方,汤和底料都放得很足,热气腾腾。
谢琢用筷子搅会儿,等半温才吃下第口。
陆骁注意到谢琢小心翼翼、吃不烫模样,不由在心里想:真是猫舌头。
吃完面,陆骁把铜钱放到桌上,跟赵叔远远打声招呼就走。
两人朝着永宁坊方向走,谢琢忽地问起:“你以前在凌北,每天都做什?”
谢琢捧在手里,依言咽口。
“不管是哪种冷,没有碗面解决不。才到洛京时,也常常觉得冷,因为根本不知道,谁会在暗中盯着你,谁会在背后放冷箭,谁又表面对你笑,背后巴不得你死。”
谢琢不由问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就会来这里吃碗面,听听隔壁没牙王阿婆骂她那个调皮捣蛋孙女,看看斜对面卖豆腐穷书生边算账边背‘子曰’,还有,野猫三天两头把赵三叔店里瓷瓶打碎,但第二天,还是能看见他摆在门口碗猫食。”
陆骁说得随意,“这些人活得好,就说明边关血没有白流,天下没有乱,敌军没有兵临城下,百姓也能活。而困在洛京这金子做樊笼里,好像也不算什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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