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惟神光涣散,似乎费番功夫才理解他在说什:“……幻境?”
“不可能。为什要做这个幻境?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那大幻境。”宫惟冷白深刻侧脸上浸透汗,阴影中只见嘴唇不住颤抖,看起来有些神经质:“瞳术以目力所及为限,镜术以光照所及为限,除非是……除非是……”
徐霜策突然产生某种预感,只见宫惟全身薄薄肌肉绷紧到极限,甚至剧烈地战栗起来,语无伦次道:“除非是……除非……是
“十六年前升仙台上,其实心里知道很难得手,你太强太敏锐。但魂魄元神直在催促,天地万物都在催促,没有办法……明知不可也得硬上,就像现在这样。”
宫惟闭上眼睛摇摇头,艰涩道:“如果你还像前世那样讨厌就好,至少下手时候,能少难过些。”
“……”徐霜策沙哑地问:“那死之后呢,你会怎样?”
宫惟沉默须臾,说:“不知道,也许会回归天地间。”
仿佛根钢针刺穿徐霜策肺腑。
中颓然半跪在地上。
徐霜策刚要疾步上前,便只见他颤抖着摆手示意不要靠近,闭上眼睛勉强定定神,说:“……你快走。”
徐霜策没动:“宫惟?”
“快走,待会就控制不住。”宫惟手死死抠进玉石地砖,指缝中鲜血横流,说话时咽喉也带着战栗血气:“不想杀你,但那个……那个声音……”
徐霜策没有离开,而是上前单膝半跪在他身侧,半强迫抓起他支撑在地上手,在那伤痕累累手指上拂,大大小小细碎割伤便自然愈合,化作浅浅伤痕。
宫惟似乎生来就跟难过这个词没关系,他总是那风流狡黠,轻轻松松,对周围每个人都很好,每个人也都很喜欢他。
但那些来自于别人喜欢,带给宫惟都是愉快、热闹、花团锦簇。唯有来自徐霜策“喜欢”,只会带给他无可奈何难过与悲伤。
那瞬间徐霜策心中甚至升起丝冲动,想就这样让他动手算。两人互相依偎在血泊中,同化作天地间飞灰,从此再也不分你,也比如今这样彼此伤害心灰意冷要强。
但天门关深渊中度开洵那些话,又像弓弦般紧紧勒着他心神,让他不敢松手放开最后丝理智。
“宫惟,”徐霜策凝视着他苍白侧脸,终于把那句话问出口:“你有没有想过,这天地只不过是你自己做出来个幻境?”
他把那只冰凉战栗手握在自己掌心,这样宫惟大半身体重量都不由自主倚靠过来,被他稳稳地撑着:“是谁让你杀?”
宫惟喘息着摇摇头,突然低声说:“徐白,不是人。”
前日在床笫间他也这说过,但那更多是种娇气抱怨,不像现在这沉静、清晰。
他说:“是天地间缕‘念’,出生就是为达成某种目。天地让做什,就得做什,天地让杀你,就得杀你。还记得那年诞生在沧阳山桃花林?如果当时把捡回去人不是应恺而是你,也许你早就已经死。”
仅仅这番话,宫惟便几番控制不住神智,全身阵阵绷紧,几欲对徐霜策近在咫尺心脏出手,但都被他自己强行压制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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