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皇帝宿在清宁宫，晚膳时武后不同寻常地没有让人伺候，而是亲手盛满汤羹递给皇帝，柔声道：“陛下请恕臣妾
罪罢。”
皇帝奇道：“皇后何罪之有？”
武后盘腿坐下，似乎有些迟疑，片刻后终于叹
口气，说：“关于凉州安集守备人选，臣妾今日再细细想过，总觉得宇文虎似有不妥。”
皇帝第
反应是皇后要变卦为自己人争取，面色不由微沉沉，但没有直接出言反对：“哦，是
？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？”
皇后娓娓道：“龙朔三年皇上委派郑仁泰、独孤卿云等人屯兵凉州，此二人为北齐名臣之后，为前朝三司之子，且各自都军功彪炳，足以与苏定方老将军配合制衡。后郑仁泰病死，独孤卿云任任鸭渌道行军总管，协助李世勣大破新城，高句丽战况日益明朗……”
武后这口气终于彻彻底底从喉咙里吐出来。
“单禁卫还年轻呢，”她嘴角扯扯，做出个笑容来：“圣上既然赐宅邸，不妨也赐给他几个使唤丫头之类，日常起居方便，也是体谅年轻臣子意思。”
皇帝赞许点头：“此言甚妥，回去便把刚才那宫女赐给他吧。只别耽误日后赐婚就行，朕心里还有主意呢。”
帝后二人相偕走向水榭，皇帝将手负在身后，突然不知那点触动心肠，伸手拉住武后，道：“与你相识晃也几十年……”
皇后笑道：“好生生，圣上为何突然这说？”
皇帝视线越过武后，投向远处门廊下年轻禁卫，微微皱起眉。
那瞬间武后头脑空白，她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什,但牙关动动,真什也辩解不出来。
片刻后皇帝轻轻叹口气，颇带感慨地笑起来,摇头道：“小儿女。”
——什？
就这样？
皇帝明白。
武后洋洋洒洒大篇话，中心只有四个字，配合制衡——宇文虎虽然也是前朝遗贵，但长期驻京，离京后话语权不足以与独孤氏抗衡，派去凉州估计是没用。
“那皇后可有其他人选？”
皇帝这句话说得极为缓慢，武后听出尾音中谨慎和警告，但并未惊慌，只嫣然笑：“眼下朝廷军事专注朝鲜，对
“嗳——”皇帝欣然道：“方才看见单超，只觉心内感慨。回想当初朕年少时在御花园偶遇你，便立刻什都忘，只站在那目送你走远，在外人看来也是样失魂落魄吧！如今你总算贵为皇后，可见少年爱恨啊——”
皇帝摆摆手，笑着跨进门槛。
但在他身后，武后猝然站住脚步，惊愕、狐疑、不安和忧虑种种情绪掠过心头，令她眼底浮现出极为复杂神色。
片刻后，那神情最终在皇后眉宇间化作坚定决然。
·
武后愣，随即扭头望去,只见单超正略带失落地垂下眼睛，转身走向与谢云离开相反方向，消失在门廊尽头。
紧接着她意识到皇帝反应从何而来。
从皇帝角度望去,刚才单超所站地方遥遥正对垂花门,就在谢云走出门后那瞬间，有个浅绿衣裙宫女与他擦肩而过，双手平举着张漆金茶盘,款款走进后院。
皇帝没有看见谢云，无奈地打个趣：
“毛头小子，没成家，看见个宫女就失魂……真没出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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