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雩已经当很多年警察,但从没人用好警察这个词来形容他——林炡没有,冯局没有,张博明当然也没有。
他们可能是忘,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。
如今猝不及防地从步重华嘴里听到这个评价,竟然让他有些不真实麻痹感。
“……知道。”吴雩突兀地挤出几个字,喉咙像堵着什酸涩硬块,嘴
天光被铁栅栏切割成无数扭曲碎片,铺在探视窗口对面那个人侧影上。吴雩发着抖,盯着他,他看见那无比熟悉眼眶、鼻影和脸颊深深陷下去,就像从地狱里探出来幽魂,但眼珠又燃烧着奇异、瘆人亮光。
“他们叫你来干什?你为什在这里?你警校上得好好为什会跑到这里?!”
……
吴雩胸腔不住起伏,但就像被深水灌满咽喉,除自己越来越急促喘息之外,竭尽全力都发不出半点声音——
“……来把你拉回去……”
他们两人坐蹲,额角几乎相抵,半晌吴雩提提苍白冰凉嘴角,动作非常仓促短暂:“说什呢步队,您个领导,又没去fd。”
然后他扭头就想挣脱,但后颈骨被步重华手掌把压住又按回来:“让猜猜你在想什。”
“每天早上你来上班,坐在桌子后头发呆,忍气吞声听训斥,偶尔面对入户抢劫混账和飞车夺包瘪三,死几个人竟然就算重案要案。下班回家路上听到广播里放娱乐圈花边新闻,听不懂;他们说那些明星哪个结婚生子哪个离婚闹绯闻,不认识。独自回家打开门冷锅冷灶,四面墙壁除你,连个鬼影子都没有;楼下外卖十公里内全吃遍,自己动手做顿饭,剩菜热热能混星期。——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回去当卧底,没错吧?”
“……”
“你在刀头舐血丛林里潜伏太久,已经融不进温吞大羊圈。看到刘俐觉得很亲切是不是?那些可悲、可怜、无知、无奈,那个犄角夹缝里扭曲变形人生,跟解千山特别像是不是?”
“说过会从那个地狱里把你拉回去!”
“知道你想破这个案子,跟其他所有人样。”步重华拍拍吴雩后脑黑发,终于放开他,沉声说:“如果当时在郜灵家给刘俐钱不是你,或刚才在审讯室被她纠缠是其他人,都不会有这种反应,但换作是你就不同。你知道为什吗?”
吴雩像是沉浸在某个陈旧梦魇里,连呼吸都轻微不可察觉,目光涣散漂浮在半空中,闻言猛地震,蓦然惊醒过来:“什?”
步重华说:“那天年大兴在监控前酗酒闹事,满走廊人,只有你毫不犹豫出手揍他——从那次起就知道,你身上有些特质跟别人真太不样。”
“做没有错事容易,做没有错好事却容易受伤。有时候最担心就是这点,你还没学会怎做个不容易受伤好警察。”
吴雩紧抿嘴唇,整个人仿佛冻住。
步重华紧盯着他微微颤栗瞳孔:“但却想把你从夹缝那边拉回来。”
不知何处传来冲水声,哗哗地通过水管,又哗哗地远去。远处有人咣当关门,回响在空洞洞走廊上,脚步近而又远。
那仿佛是铁索在地面拖动声响。
“二三六五九!”看守不耐烦地拖长音调:“有人探视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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