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必须立刻离开津海。
已经到无法继续拖延地步。
早在搬进津海居所时他就已经做好准备,所有证件、细软、现金都统归类摆放,紧急时刻拎包直接走,这是他十年颠沛流离形成固定生活模式。吴雩脑海中迅速形成条清晰路线,上牙深深切进嘴唇内侧,在血锈味中深吸口气,从墙角中略回过头,最后望向病房门口——
这多年特种高危工作让他深深知道,在决定离开时心底里任何丝留恋都会导致前功尽弃后果,但只有这次,他没忍住。
步
步重华呼口气:“确实没有恶意,不过给你造成麻烦非常抱歉,恭州市禁毒第二支队长……江停。”
江停。
吴雩站在相隔半条走廊拐弯处,没有人能发现他瞳孔正剧烈颤抖,记忆碎片当头扑面砸来——
“你看到那个人吗,跑在队伍最前?他叫江停。”
“确实挺厉害,咱们系里稳定前三,偶尔第,射击枪法巨牛逼!”
解行,解千山。
那转念间步重华想起很多之前遗漏细节:吴雩背上纹身,随身携带翻阅过无数次专业书,对知识难以掩饰渴求,口口声声精英阶级酸意和羡慕,墓碑前哽咽“跑得很快”然而“真来不及”……
十二年枕戈待旦,边境线生死游走,确实有可能让人产生种身份混乱错觉,把当年天之骄子解行活生生扭曲成底层运毒马仔解千山。但吴雩在烈士陵园以及拳场外车里拒绝他时候,那种卑微和自嘲却真太过分,过分到根本不合常理。
他其实没有任何自贬低理由,他出身于警界至高学府,成绩是数数二优等生,就算十二年后归来没有评下功勋,那也只是纸面上少道文件而已,宋局许局等人对他照顾和支队上下对他喜爱不是假,甚至直怀疑他林炡也不可能有胆子当面跟他呛声,连打黑拳这种违纪事情都能被宋局胡扯八道为化装潜伏。
他可能会因为应激障碍而备受折磨,但他不该因为别人情意而感到恐惧。
“打球也很好!上篮超厉害!”
……
“明天要用制服你也不帮收下,给你发短信没看见还是怎着,还得自己跑回来。”江停在身后走来走去,吴雩躺在上铺,面朝着墙,听见窗外雨线噼啪敲打着水汽氤氲玻璃,宿舍里弥漫着灰暗潮湿气味:“哎对,张博明约你钓鱼你别去啊,上次说好跟块上自习,你那课再不补考试该挂。……”
如果把吴雩这辈子最不想再见人排个列表,江停排不上前三也至少该有前五。
他缩回身体,退到拐角后,感觉心脏嘭!嘭!下下撞击咽喉,只要开口就有可能从嘴里蹦出来。胸腔痉挛产生闷痛无时不刻刺激着神经,但他大脑却从未有过清醒,甚至比当年卧底好几次遇到紧急关头时还要清醒。
步重华盯着照片上开怀大笑少年,盯着他熠熠生光眼睛,无数疑窦升上脑海:是什让他不能接受?
那种骨子里自贬到底来源于哪里?
啪。
相框被人把按住,步重华抬眼,只见那年轻人站在他面前,劈手夺走照片。
“步警官。”他冷冷道,“你过分程度真是令叹为观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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