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厌闭闭眼,勉强压下心头怒火,避开路蜿蜒进草堆血迹,脚步无声地来到少年身前。
少年低着头,手捂着嘴咳嗽,手死死抠着地面,五指深陷泥土,刮出几道血痕。
他边咳边恍惚地想着,这个马棚死过五个人,他会不会就是第六个?他命原来也是这般不值钱,这般低贱。
血水从他指缝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,黏稠而腥烂。
突然,在这腥臭气息中,挤进来股极不合时宜幽凉淡香。
“不好?”
那叫房二龟公将柳条扔,冷笑声,“要是真不好,那就跟外头破庙里般,裹层草席往乱葬岗火堆里扔,怕什?都是贱命,叫什大夫……”
小丫鬟又看眼,叹口气,不再多说。
房二看她眼,却又道:“知道你这小丫头心善,有个怜惜人劲儿。但人这命是没定数。你看这位程思齐程小少爷,搁在几日前,知府公子,星宿托生,放眼这整个淮阳地界,谁敢得罪?但朝家破人亡,不过几两银子,就落进咱们这娼门里头。这其中事,谁又说得清呢?”
他打发两个帮忙护院,拎起风灯,走出马棚,“如今也是看他命。他得罪人,便少不这顿教训。熬过去,那就是他命大,往后没这招人妒身脸,不往前边儿去,何妈妈也不见得会逼他,就留后院做个粗使活计。”
剧痛劈头盖脸抽落下来。
少年摔进废弃马棚里,衣衫褴褛,皮开肉绽,从头脸到手脚没处完好地方。尤其是两条腿,血肉模糊,左腿上还有道深可见骨细长伤口。
骂声刺耳,龟公和护院追打进来。
少年抿紧唇,双臂护着脑袋使劲儿往柴禾后闪躲,但却被那龟公脚踩在左腿上,又是顿狠抽。护院棍棒拳脚如雨点般落下,少年弓着背,被打得喉咙里发出颤抖低鸣嘶吼,伏在地上不断咳血。
血流滩,少年咳着咳着,缩起来不动。
如远山暮鼓里清袅薄雾,掺入些寺庙供养佛殿木檀,冷而不寒,似道清风,倏地抚平燥杂抽搐伤痛,平白静心。
少年蓦地抬头。
只修长有力手伸过来,
“要是熬不过去……那就是命薄福薄。这世道,怪得谁?”
房二和小丫鬟脚步声渐渐远,晃晃悠悠晕黄灯影也看不见。
马棚旁靠墙大槐树上黑影闪,无厌身形从茂密树枝间露出来。
他借着身在高处,谨慎地向四下望望,没瞧见其他人影,才从树上跳下来,快步走进马棚。
马棚里黑沉片,高墙外红灯笼只洇过来些许稀薄光,模模糊糊地勾勒出团缩在堆腐烂草料后单薄身影。少年几乎被打成个血葫芦,脊背剧烈颤抖着,隐约传来压抑嘶哑咳血声。
护院们怕出人命,退开。
那龟公也罢手,啐口:“呸!小畜生……还做着小少爷美梦呢?真拿自个儿当个宝贝……”
有伶俐脚步声渐近。
“房二,何妈妈那头喊人呢!”
来是个小丫鬟,撇过马棚外两个壮实护院身子,朝里面看眼,视线在角落里那滩黏稠红上顿顿,便压低声音,不忍道:“打成这样,叫大夫吗?这时候瘟症发得厉害……怕是要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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