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遮也会说谎,也会骗人。
姜雪宁眨眨眼,又问:“张大人才与姚小姐退婚不久,便移情于此人,虽说是寻常人家,可想来才貌该很不差,性情也在之上吧?”
张遮好半晌才道:“姜二姑娘无可挑剔,只是在下出身寒微,不敢误姑娘终身。她才貌不能与姑娘相比,性情也并非极好,只是……”
姜雪宁问:“只是什?”
张遮终于抬目看向她,克制而忍耐,心下却异常荒凉,注视着她瞳孔,似乎想讲这面容刻进心底,慢慢地道:“只是爱重她。”
两个宿没睡人,面对面坐下。
茶是昨夜陈茶,已经凉。
堆满卷宗书案上,灯盏灯芯末端缕青烟幽浮,已是燃尽。初升日头从东方,斜斜照进窗前这张低矮漆案上,驱散几分寒气。
姜雪宁注视着他。
张遮却低垂目光。
“是,是,这儿就是。”蒋氏都不免手忙脚乱,忙道,“他今日没上朝,正在书房里呢,你快先请进,给你叫他去!”
她上前开门,请姜雪宁入门。
接着连手上挎着竹篮都忘放下,便要去敲那夜未开书房门,让张遮出来。
没成想,还没等她走上台阶,原本紧闭房门竟然开。
张遮手搭着门框,站在门里。
面上留下比同龄妇人更深痕迹,两鬓霜白,皱纹细细。
臂弯挎竹篮里,是刚买回来新鲜菜。
此时略带着几分担忧地看向自己,眉目里却十分慈和。
他该恨自己。
这胡同深处仅有户人家,姜雪宁已猜出这妇人身份,心底里那股愧怍如热泉般翻涌起来,勉强要笑,眼泪却还往下掉。
姜雪宁突地笑出声来:“那她叫什名字呢?”
张遮寂然无言。
姜雪宁突然好恨他,连那点虚假笑都挂不住:只将袖中藏许久、也看夜锦囊轻轻放上桌案,那张薄薄纸页展开便压在锦
她轻轻道:“今日本该早朝,张大人却在家中,仿佛知道会来般,是在等吗?”
张遮沉默。
姜雪宁双手交覆于跪坐膝上,身沉静,笑起来:“曾表白属意于张大人,张大人却说自己已心有所属。那天恍恍惚惚,半点都不服输性子,竟都忘问。不知大人中意这位姑娘,到底是谁呢?”
张遮案下手掌悄然紧握。
他道:“京城人士,寻常人家罢。”
墨蓝身长袍挂在他身上,虽依旧挺得笔直,却给人种沉默萧索之感。他静静地看向立在这简陋小院里姜雪宁,过好久,才道:“姜二姑娘,请进。”
姜雪宁也看他半晌,才抬步走上台阶。
到得门前时,张遮向里让让。
她进屋。
张遮才同蒋氏交代句,返身将门关上。
她道:“请问,此处是刑部张大人家?”
竟是来找自己那木头儿子。
蒋氏见着这个天仙似光艳照人姑娘,根本都没往张遮身上想,可见她话没两句先掉泪,便想起张遮昨夜今早不寻常种种,时心里嘀咕:那小子榆木疙瘩敲打不动,别是招惹人家姑娘又惹人家伤心吧?
在河南时还好好,到京城反不学好!
倘若他真搞出什缺德事儿来,看她不请家法,替他那短命爹狠狠地揍他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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