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垂着头不敢抬起。
甚至连确切话都不敢说。
谢危唇边弧度有片刻凝滞,然后点点慢慢地消下去,像是页放进水里彩画,缓缓褪去颜色,成片格外平静,又格外叫人害怕黑白。
竟没有责怪他们。
视线停在那根犹自轻颤弦上,他轻声问:“宁二找他去,是不是?”
昨日他听着宁二弹时候,有根弦稍稍松弛些,奏出来音虽只差毫厘,可若日不调,每日都差上毫厘,那便不知差到哪里去。
修长手指点点绕紧琴弦。
谢危想,外头既下雨,那小骗子同卫梁也不会在田间地头继续忙,该会早些回来,手指便停,吩咐剑书道:“外头风凉雨大,叫厨房先备碗驱寒姜汤。”
剑书奉命去趟。
然而回来时,神情却有些不对。
怕不是事情本身。
怕只是不知道有这件事。
眼见着天阴阴欲雨,他越觉烦闷,索性拂袖便走,留下话道:“等见完沈芷衣,便叫他速速离开,刻也别让他在城中多待!”
刀琴剑书跟他多年,更何况从今早就开始在办事,哪里能不知道他这话下面真正忌惮是什?
好不容易支开宁二姑娘。
。
只不过则她曾有恩于姜雪宁,二则尚有几分利用价值,他并没有使人去查究竟是什东西,沈芷衣也并未有什异动。
如今又来个张遮……
可本该遮遮掩掩做事情,他为何这般明白地告诉谢危?
剑书皱眉:“要不派人将他拦下?”
剑书只觉前所未有地压抑:“先生……”
仿佛有股锥心之痛直直打进来,谢危搭在琴身手指渐渐暗紧,到底是没有忍住那股深埋戾气,垂眸间,抄那张琴便砸在桌角。
哗啦声
谢危立在琴桌边,手斜斜扶着琴,刚将方才那根弦调好,信手轻轻拨,颤音潺潺,唇边便浮出几分笑意。
只不过到底是买来琴,不如自己制得心。
等往后闲,该为宁二斫上张。
他见剑书回来,随口问:“人回来吗?”
剑书下屈膝半跪:“宁二姑娘因下雨回来得早些,车驾在城门口,正好撞见张大人,她……都怪属下等办事不力!”
倘若叫这两人见上面……
两人对望眼,心照不宣。
谢危回房中,因心不是很定,便翻出卷道经来读,静些,便听得窗外淅沥沥作响,竟是真下雨来。
秋叶飘黄,萧条寒凉。
只不过看得会儿,倒是洗去他心底那股躁意,这时便想起宁二会儿回来还要练琴,于是把手里道经放下,取下悬挂在墙上张琴,解琴囊,仔细调弦。
谢危想起当初在通州,他使刀琴剑书遍搜自己以度钧身份写给天教密函不见,转头却在张遮手中,可他并未拿这东西做什文章,只是交还与他。
眼下又提及沈芷衣之事……
他与张遮不对盘,是彼此心知肚明。他不会觉得对方这般独来独往不合群人,会拉帮结派站在自己这边。事实上,当他在将那封密函交还给他时,他是动杀心。
只是彼时他毕竟是宁二心上之人……
念及此,谢危薄唇抿得更紧,面覆霜色,终究是将翻涌情绪都压下去,道:“不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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