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其实并不很喜欢这里,踏进水榭,他总能想到他上辈子人生最后段岁月,楚晚宁躺在莲花之中,双眸永阖,再无生气。
所以他下意识里,觉得红莲水榭是灾地,有着幽深不见底咽喉,会吞噬掉人世间最后捧火。
师昧回过头,他垂下手,那银光便在袖中隐匿:“阿燃?……你怎来?”
“——”
墨燃心跳狂乱,口气上不来,什都不顾,黑眉蹙立道:“你手里……”
暖洋洋日头里,薛蒙不知为何,忽然觉得很不舒服,不由自主打个寒颤,皱起眉头。
因为这种不安宁,到楚晚宁闭关第六日,薛蒙做个决定——
他打算暗中跟着墨燃看看。
这是师昧侍奉楚晚宁最后天,换班原本应当在午夜,但墨燃这天早早地在孟婆堂吃过晚饭,提盒子点心,便径直往红莲水榭去。薛蒙没想到他居然这个时辰就打算去把师昧换下来,剩下饭也不再吃,猫着腰就追上去,直跟着他走到红莲水榭外,墨燃从正门走,他缓会儿,效仿墨燃之前做过,翻墙进门。
此时夕阳未落,弯月已出,天穹卸溢彩流光妆容,唯剩眼尾抹残红还未揩拭,那壮丽晚霞都是褪尽铅华,脂粉涨腻,被黑沉沉夜色吞没,星辰如水。
只知道雪地冷香是好茶,……”
“去换些月季香茶,添两勺蜂蜜,等他醒再冲水泡给他喝。去做些点心备着,会儿再给你送来。”
薛蒙想给自己能挽回点颜面,忙道:“点心不能吃,这十天要辟谷。”
“知道,但伯父说,稍微吃点还是可以。”墨燃说着,摆摆手,出竹亭子,往水榭外头走去,“回见。”
薛蒙望着他背影,怔忡地,出会儿神。
“手里?”
师昧怔下,复又抬手,只见他手中握着是柄梳子,纯银打铸,尾背上镶嵌着舒畅经络碎灵石。
墨燃有些语塞,半晌才道:“你……在给师尊梳头?”
“……嗯,怎
墨燃提着食盒,遥遥看到师昧背对着自己,走进竹亭,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墨燃走来动静,在楚晚宁面前停落。
墨燃笑笑,正打算出声与他打招呼,却忽见得师昧手中隐隐闪过道寒光,指向正在打坐楚晚宁,墨燃愣下,脑中电光火石,蓦地喊道:
“师昧!”
脊背生凉,汗毛倒竖。
他这两辈子,历经生离死别实在太多,以至于到今日,点点风吹草动,他都能草木皆兵。所谓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这个红莲水榭曾经停放着楚晚宁尸身,停放两年整,直到他死那天。
等墨燃走远,他低下头,忍不住望向师尊颈侧——自己昨日就无意瞥见那点淡淡青紫痕迹。
阳光之下,更是清晰,不像是蚊虫叮咬痕迹,也不是什伤口。薛蒙如今已不是十四五岁人,有些事情虽然没有经历过,但不意味着无所知,楚晚宁颈上这点痕迹,让他很不安宁。
他想到种种细枝末节,尤其是那天自己在后山听到动静。
他直都在跟自己说那是风声,是风声。
可是心里那种模糊阴霾似乎又笼上来,千丝万缕烟雾之下,似乎有什光怪陆离东西要渐渐显露原本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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