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晚宁道:“……没什。”
墨燃袭黑金华袍,戴着九旒冠冕,修狭苍白手指上还戴着龙鳞扳指,显然刚从朝堂上回来。他先是冷淡地瞥楚晚宁眼,而后抖平手中浣花纸,读两段,眼睛就眯起来:“见信如晤,展信舒颜……”
沉默会儿,抬起眼来:“这什
后来,风吹着紫藤花落,歇在浣花纸笺上,他舍不得拂,看着那淡淡瑰丽紫,笔锋渐转,又写“梦醒人间看微雨,江山还似旧温柔。”
平平仄仄。
愿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。
写着写着,目光都不由地柔和下来,仿佛又回到当初静好岁月。
起风,吹得纸张哗哗翻飞,有镇纸不曾压好,被吹得飘起来,在午后斑驳清香阳光中,乱满地。
信写给薛蒙,也没什多东西,无非就是询问近日状况,是否安好,询问外头日月如何,故人怎样。
不过,其实也没什故人。
所以封信慢慢地写个下午,也没有太多内容。写到最后,有些出神,恍惚想起当年三个小徒弟都在身边安好日子,自己曾教过他们提笔写诗作画。
薛蒙和师昧学都很快,唯有墨燃,个字写个三四遍都是错,总要手把手教他才行。
当时写过什呢?
楚晚宁躺在床榻上,头脑昏昏沉沉,意识时而清醒,时而又很模糊。
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两个人争吵,似乎是师昧和墨燃,后来争吵声音消失,耳边只有呼呼风声。
再后来,他好像躺在温暖被褥间,有人在和自己说话,破碎声音犹如隔着汪洋传来,他听不清,只偶尔飘进三两句话,什前世,什师尊——他隐约觉得这似乎是师昧声音,但他没有太多力气消化,这些语句很快就如清晨雾般散去。
他回忆在点点变得完整,点点变得清晰,前世记忆就像雨水汇入江河,最终奔向大海。
他首先梦到是幽深回廊,那回廊建在死生之巅红莲水榭,廊上覆压着满枝藤花,风吹香雪飘落,满纸都是芳华。
楚晚宁搁落毛笔,叹口气,去拾那地书信与诗词。
张又张,落在草地上,石阶边,落在残花处,枯叶间。他正要去拾张飘在落英芬芳里纸张。
忽然只修长匀称、骨节分明手出现在视野里,在他之前,就将那页纸拣起。
“你在写什?”
楚晚宁怔,直起身子,眼前站着个挺拔英俊男人,正是不知何时来到水榭里踏仙帝君墨微雨。
楚晚宁恍神地,笔墨在宣纸上缓缓铺展开。
他先写“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”,后写“人生无根蒂,飘如陌上尘”,笔划,工工整整。
撰书也好,写信也罢,他字从来都是清晰端正,怕读书人看不懂,也怕弟子跟着自己学歪。
字如其人,脊梁极傲。
他写“故人何在”,写“海阔山遥”。
他坐在廊下,正在张石桌前写信。
信是送不出去,踏仙帝君不允许他与外人接触,亦不许他豢养鸽子或是任何动物,就连红莲水榭外头都被重重叠叠下无数道啸叫禁咒。
但楚晚宁还是写。
太孤独,个人,方天地,大概就要这样过辈子。
要说不烦闷,那是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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