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独提着食盒走回,看见竹林里那间自己住二十多天竹舍时,时竟感觉到种前所未有怔忡。
他站许久,直到山风吹冷身子,才重抬步,走进去。
罗汉床,小火炉,木书案,竹书架,繁经卷,陋南窗……
食盒放在案上。
他目光从书架上那些或新或旧经卷上慢慢滑过,最终落回画缸里,将那幅簇新卷轴取出来,缓缓展开。
顾昭用那简陋棋子,敲着同样简陋棋盘,脑海中浮现竟是沈独生平,桩桩件件,时有些惘然:“不杀人,死便是自己。妖魔道上,哪里有什人情?便是这江湖,又还剩下几分人味儿……”
*
有人地方,就有江湖。
但躲藏在不空山这段日子,却给沈独种少见、与世隔绝清净,与其说是躲藏,莫若说是避世隐居。
凡尘俗世,皆不能扰。
偶尔低眉时,那种注视着沈独眼神,实在与传言中,不很对得上。
更奇怪是,他私底下与沈独谈事喝酒时,他从不会提裴无寂,哪怕是个名字。
“通伯,再看看下面情况吧。估摸着,即便他那边出什变故,也就是今明两日,不会拖得更久。”
毕竟,沈独从来是个聪明人。
顾昭相信,他既然有办法燃香引幽识鸟与自己传信,就定有办法再探听到最近消息,或者有那行事底气。
位。
裴无寂是沈独养。
他打他骂他,教他武功;他侮他辱他,也训他计谋;他折他磨他,也默许他上位。
于是不知道什时候,这原本身世孤苦、无所有少年,便成妖魔道上最令人闻风丧胆头狼,有着狠毒手段,冷酷屠杀。
“裴无寂啊。”
春兰未开,蝴蝶已至。
佛陀不过是在渡这天下苦厄之人,可苦厄人却因此陷入另段苦厄之中,为这佛陀济世慈悲,沉醉着迷。
沈独下就笑声。
他抬手合,便欲将这画轴投入火盆烧,可临到要扔时,才发现自己很没出息,不舍得将
不能走时候,每日都想着要逃脱这困境,回到妖魔道上去,回到那腥风血雨日无歇江湖上去;等到能走时候,却下想要停留在这桃源,避开那些忧烦,避开那勾心斗角永无止境争斗。
切,不过都因为个和尚。
如果不遇到他……
沈独想,即便是自己落难于不空山,只怕也不会生出这般想法来。顶多是在这里过段清静日子,却不会对这个地方,以及某个人,产生本不应该有留恋。
目之所及,远山苍苍,竹海摇摇。
通伯素来是不很看得惯自家主人与那妖魔道大魔头之间关系。
但归根到底,可能是看不惯沈独。
只是顾昭都发话,他再不愿意,事情也还是要去做,于是应声,点头,便提轻功往山下去。
山岚吹拂。
日往西斜。
想想竟有些替沈独感到头疼。
顾昭那双渺渺似云山藏雾眼底,隐约透出几分奇怪意味,可细细咂摸间,又有种说不出微妙。
其实某个问题,他私底下考虑过很久。
都说裴无寂不过是个男宠,能有今天不过都是靠着趴在沈独床上,两腿张,在他身下承欢。
可他是见过裴无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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