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便下意识旋身脱出。
于是只听得“呼啦”声,山间风灌满衣袍,那以银线绣满十六天魔图纹鹤氅竟已被和尚拎在手中。
脱身出去沈独只着身玄黑长袍,革带束腰。
这时间虽还有肋下狼狈伤口,可身形修长挺拔,竟也有种难言竹梅似孤高桀骜。
他站在那刻着“山水”二字山门左侧,看着两丈远处同立在这高高山门上和尚,似乎是反应下,才陡地声笑,轻浮道:“什时候,天机禅院和尚,脱人衣服手段竟也如此娴熟?”
可在他望过去这个刹那,湖面上冰雪好似有片刻松动与消融……
大约是疯得狠,沈独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分不清什是梦,什是幻,只隐约觉得好像有声叹息。
可不知是在耳旁,还是在心底。
他望着和尚不肯收回目光。
和尚却偏在这声真幻不知叹息之后垂眼帘,于是那眼睫垂下便遮掩万千情绪,也让切隐秘情感变得无法窥探。
只不过那时,中剑那个不是他。
下方冷眼旁观已久顾昭,在瞧见这可笑可怜又可悲幕时,终是没忍住在心里骂句“操你祖宗”,冷冷地笑出声来。
情势逆转,实在是太快。
所有人前刻还在为善哉忽然面临险境所担心,更为他忽然放弃招式而困惑,眨眼之后沈独那凶险剑便刺入他自己肋下。
看不明白,令人茫然。
种束手就擒、引颈受戮姿态,可他看着他眼神又是如此地深邃,隐约是垂悯,恍惚是冷漠。
这样短暂个刹那,根本不容沈独分辨。
在那剑至人喉颈将要取人性命刹那,他竟跟疯样硬生生调转剑尖!
雪鹿剑这等神兵是何等地锋锐?
这样仓促顷刻间,沈独根本无法完成个既不伤着对方也不伤着自己转向,且也无法控住自己前倾身形,于是就这撞上去。
下方有人冷不防笑出声来。
天机禅院和尚们面色顿时难看。
但善哉概
依旧与沈独左掌相对右掌,此刻轻轻转,绵长浑厚劲力抵,便引得沈独肩膀震,手掌也跟着退。
但在这退见,他腕上那佛珠也被劲力震起。
于是但见得雪白僧袖迎风而起,似段皎月飞上,再落时那串佛珠已从他腕上自然地转至僧人腕间。
旃檀香息依旧。
沈独后知后觉地想要退走,可僧人手却比他动作更快,穿柳拂花般已拎住他后颈处鹤氅衣领。
就连沈独自己,这刻也是茫然。
他能感觉到痛,可同时又觉得很麻木,好像这几乎要让他整个人都为之蜷缩起来痛都压不住此刻抬首渴望,迫使着他去看自己面前这僧人——
近在咫尺双眼。
这是沈独见过最好看、也最接近于神佛双眼,无情无性,又仿佛至情至性。
像是覆着薄冰湖面。
“噗嗤!”
剑如血肉之躯,入插泥雪般,轻易透入两寸!
沈独右肋下方鲜血立时出涌,可染在那深紫鹤氅之上,只染成片深暗,不见半点血色。
这样幕,何其熟悉?
沈独在剑尖入体、痛意袭来瞬间,终于浑浑噩噩地想起来:几乎模样情形,他是经历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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