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走到那寺庙前面,看见大殿外香炉,才忽然停步,低低问:“善哉,若现世有劫,爱上,便是你劫难吧?”
“佛言,爱世人。可若人都不爱,如何爱世人?”善哉便站在他身后,路都陪着他走上来,说出这番话时满面坦然,并不觉有何不可见人之处,“凡人在世,皆是场苦行。呼吸天地间,活日,便有日劫难
“不空山有无忧花,遍布禅院。”
“无忧花?”
这样生僻名字,沈独还未听说过,有些好奇。
“佛门圣花,名典出佛经中。”
善哉抱着那块朽木,转眸看沈独,清明双慧眼底下藏些许消息,只为他这块“朽木”念段佛偈。
这民风淳朴市镇中依旧没有什江湖人士,见这僧人与寻常贵公子模样人走过,也并不当回事,顶多是觉得这两人长得实在是好看,非同般,多看上两眼罢。
所以两人便也能安然地穿行于人群中。
此镇名曰芳菲镇,是附近处小有名气地方。
镇外有座山,山中有座古寺,自古叫“小明寺”,后来荒废,直到近些年才有游方僧人在此落脚,渐渐有些香火,接待些往来香客和踏青游人。
还未到山前,沈独便瞧见山上那片灿烂桃花。
晃六七日过去,遁出凡俗时光好像漫漫没有尽头。
可也只是好像。
其实沈独是知道,所以对于正在经历着每时每刻,他都格外地留念,想要用力记得更深更清楚些,最好是过奈何桥,喝孟婆汤,下辈子也忘不掉。
这天他们已经顺江而下,到得下游处市镇,路中见有老叟抱朽木掷于道,沈独怎看也不过块破木头,并没怎在意。但与他同行善哉见此,却停脚步,竟将那块朽木拾起来。
沈独便挑眉:“你捡它干什?”
“切恩爱会,无常难得久;生世多畏惧,命危于晨露。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……”
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。
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
这算是佛门经卷里在外流传得颇广,而沈独亦有所耳闻段,只是昔日听来不过如风过耳不留半点痕迹,今日听却有种触及心扉、想笑又想哭复杂。
他沉默着,个人在前面走很久。
“诗云,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所以此镇名曰‘芳菲镇’,听着虽是脂粉气些,但细究起来确有几分道理。”
他念声,不知怎又想起天机禅院来。
“说来,两次到你们天机禅院都是来匆匆去匆匆,且时节也不对,倒没见山上山下栽着什花什树。是只有菩提只有竹吗?”
“不是。”
善哉随他道往那山道上走,看着道中其他零星游人,只摇摇头。
善哉修长手指将那块朽木上沾着泥土都拂去,只朝他笑,道:“是块好木,或可为琴。”
做琴?
就这截朽木?
沈独背着手立在街上看他,心底里只生出几分荒谬之感,但又因为这和尚总有不寻常本事,所以他倒也不敢立刻就下断言反驳,于是颇带着几分“看你表演”味道,凉凉道:“那可要开开眼界。”
善哉也不辩解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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