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有见着这幕吓住小沙弥往山上去通传,禅院里得闻这消息僧众纷纷震动,缘灭方丈率人来到山门前,见着那道跪上山来熟悉身影,只觉心底沉重,隐约已明白他回到山门,所为何事。
可时间实在不忍责问。
缘灭方
世间山水总不改。
世间易改是人心。
爱恨是缘,红尘是劫。莽苍里走过遭,才知有所得,必有所失;有所求,必有所舍。
他想起昨天那个月明风清夜晚,他把昏睡过去沈独抱进禅房,他连脉搏都变得时有时无,无意识间却还抓着他手,那是种恐惧又眷恋姿态。
只是谁知道他心底忧和怖呢?
可又怎能参透呢?
由爱生忧,由爱生怖,便是再精研佛法,读千万卷经书,也敌不过心底那丝妄念。
便是只争日,他也想沈独活下去……
同样段路,去时是从天机禅院离开,所有清规戒律无边佛法全都抛却,像个初尝情爱少年,莽撞而冲动;归时是从山河湖海中返程,心底依然是那个人,可他又成为那个有慧僧之名善哉,没有冲动和莽撞,所有浮动爱恨都寂灭成道惨白香灰,躺在心底。
恍如隔世。
善哉向那说话两名江湖人士看去,只发现这两人脚步虚浮武功粗浅,说话也没避着人,好像故意要被人听见似。
周围不少人听见也果然议论起来。
他静静听着,低眉敛目,没作声,喝两口水之后便起身离开,似乎既没有任何入城打算,也没有半点要去救姚青意思。
他只是觉得,这样……
也许刚好。
业塔杀生,真佛舍利……
世间最难,是回头路。
烈日下山风吹荡,竟也有股彻骨冷意,天机禅院止戈碑便立在那溪水之畔,善哉站在这山脚下抬首而望,高处天机禅院仿佛在云端般,俯视着这世间芸芸疾苦之众生,也俯视着他这渡过苦海又回头返岸教徒。
重抬步,情爱都抛。
善哉垂首低眉,终是俯身在这第重山门前伏身跪拜,如往昔每日在佛前参拜般,从第级台阶起,路拜上。
分明只是离开七八日,可当他跋山涉水再次回到不空山前看见那高高三重山门时,却生出种无边陌生之感。
天机禅院,三重山门。
第道山门,上刻“山水”;第二道山门,刻也是“山水”;第三道山门,刻还是“山水”。
往日他只知典故,此时方知心境。
来时,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去时,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;归时,看山还是山,看水还是水。
螳螂捕蝉,焉知没有黄雀在后?
雪白僧袍在风里飘荡,这些天已经习惯身边有人同行,此刻再个人孤零零走在道中,时竟生出种说不出冷清与落寞。
善哉想,终究还是骗沈独。
可他分明喜欢他,便是他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即将到来死亡,可他无数次审视自己内心,却始终无法释怀。
明知人都有死,只是有人早,有人晚,如这天下没有不散宴席般,他本该看透,本该参透。甚至确如沈独自己所言,救他解毒也不过这时,苟活上两年罢。他体内已经大成六合神诀阴邪之力,乃是药石罔救,早晚也是样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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