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沈独走到台阶下时候,他那满布着皱纹眼皮便动动,慢慢掀开,看向他。
沈独便驻足,抬首望这高高佛塔
山门峡谷外杀戮还在继续。
沈独脚步没有停过。
他步步走过三重山门,看着山门上那山山水水篆字,若有所悟,可细想时还是什都不懂,于是便记起来,那和尚说自己榆木疙瘩,半点慧根都没有,约莫是真。
浸满鲜血长袍袍角,在长长台阶上留下逶迤血痕,但随着他走远又渐渐干涸。
从山下到山上,沈独觉得自己走很久。
“他不愿见又怎样?”沈独笑声,已听明白缘灭言下并无阻拦之意,只道,“想要见他,这便足够。”
天机禅院僧人们还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,更没有想过那许多总让人浮想联翩传言会因为这个人,落到他们仰视也不能及那位最有慧根僧人身上。
这时间,全都看着他没言语。
沈独却没有理会这些,只是对缘灭方丈轻道声“谢过”,便抬步上台阶。
不空山上,晨光熹微。
缘灭方丈想说,善哉已进业塔自自省己罪、面壁思过,沈施主怕是见不着。
然而沈独没给他开口机会。
还不等缘灭方丈给他什答复,他便又淡淡道:“方丈若不让见,昏倒死在山门前事小,世间妖邪魔头又复出事大。”
“你是在威胁禅院吗?!”
缘灭方丈皱眉没答话,后头名持棍武僧已然横眉竖目,显然是看不惯沈独到极点。
可真当站到禅院这片恢弘建筑前,看见那座业塔孤高冷落影子时,又觉只不过是这瞬。
藏经阁卧伏在西北,千佛殿偏坐于东北,高高业塔却在东南角上。八角舍利塔,陈旧塔身沉淀着风雨侵蚀痕迹,上面书写着行又行经文,有依旧清晰,有却已经模糊。
八面塔身,刻是天龙部众。
塔旁栽着棵高大遒劲老树,树上开满金灿灿花朵,片堆着片。
树下台阶上,盘坐着形容枯槁老僧。
轻薄雾气纱似在山间浮荡,山下竹海碧波般摇晃,上山台阶重重,被初升不久日头照着,像是道天梯直通高处。
僧人们相觑眼,到底为他让开道。
这满身血污还未洗尽昔日魔头,便步步拾级而上,无端端让身后所有人想起月前另名僧人回到禅院后,步步跪上禅院时姿态。
缘灭方丈无言。
只是他既然应允,此刻便不会横加阻拦,是以从头到尾只是平和而悲悯地看着。
可沈独哪里会去搭理他?
从头到尾都像是没听到这话般,连目光都没移开过,只依旧注视着缘灭:“方丈考虑好吗?”
缘灭方丈早在上次妖魔道与正道同逼上山门时候,就领教过沈独难缠,没料想如今人虽然重伤,人却比先前还难应付。偏偏佛门对苦厄众生视同仁,无论是让他看沈独重回山外杀戮,还是看他死在山门前,都做不到。
于是终无奈地叹。
“阿弥陀佛,天怜世人,佛慈悲。沈施主想见之人,此刻已在业塔之中。只是业塔为罪塔,则守塔僧未必放你进去,二则施主想见之人未必愿意见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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