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脸还是和记忆中样。
只是瘦点。
时间谁都没有说话。
青年默默站着,衣襟松散,脖子上戴着法咒锁铐,赤着脚,漆黑头发没有梳起,乖乖地垂在肩头,衬得那张脸苍白又瘦削,因此双眼睛也就显得格外清亮。他刚刚清洗过自己,此刻头发正滴滴地往下滴水,从脖颈,流到锁骨,流到胸膛……蓦地隐匿在衣
屋里很昏暗,只亮盏油灯,四下里仍旧弥漫着那种令人肠胃翻腾酒气。墨熄绷着脸走进去,眼扫过,没有人。
再扫遍,扫至半,注意到屏风后面细细水声。
顾茫在洗澡。
这个认知像击闷棍敲下来,敲得他眼前发晕。他简直都要憋疯,血逆流而上,洇红他眼。他咬着嘴唇,把头转到边,指甲早已陷入掌心,勉强才把滔天怒焰忍住。
可顾茫如今还和他有什关系?!他被欺辱也好,被折磨也好,就算被、被……跟他又有什关系!
墨熄觉得自己血肉里包藏骨头都在恨得发抖,恨得发颤。
顾茫竟真为活着,能苟且至此……竟能……
“砰”地声,门开。
墨熄背脊蓦地绷紧,犹如伺猎鹰。他没有回头,但他清楚那个声音就是从顾茫那边传来。
有人骂骂咧咧地从顾茫屋里走出,往地上啐口浓痰,边诅咒着,边步履沉重地下楼梯。游廊内飘着股刺鼻酒味。
又固执,谁也拉不回头倔脾气。
所以他曾经那坚定地信任着顾茫,哪怕后来顾茫千夫所指,他也站在重华王宫大殿里,对所有人说——墨熄拿性命发誓,顾茫不会叛国。
可是顾茫骗他。
顾茫负他。
负他次又次信任,负他天又天期待。
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愤怒,忿恨竟随着岁月有增无减。
为不让自己失态,墨熄在小圆桌前坐下来,沉默地闭上眼睛,他面等着顾茫出来,面在想,会儿顾茫见到自己,会是什神情?
会儿自己见到顾茫,又该说什话语?
就这样咬牙切齿地静良久,连水声什时候停止,他都没有觉察到。
直到屋子灯烛又亮盏,他才蓦地回神,侧头睁眼,看见灯台边,个穿着白色单衣青年正安静地看着他,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多久。
那个离开客人,是个喝醉酒鬼。
墨熄恶心愈发厉害,他在原处站着,竭力将自己胸臆翻滚怒焰给压下去。
过好会儿,直到酒味已经散再也闻不见。他才仰仰头,闭上眼睛。接着缓缓睁开眸子,以种近乎怪异平静,言不发地回到顾茫房前。
停顿,抬起黑皮军靴,抵开那扇不久前才被人合上雕花漆门。
他终于进他房间。
最后甚至亲手刺穿他胸膛,跟他说切都无可回头。
他曾以为切都不会更糟。
谁知到如今,顾茫居然还能碾压他已经破碎心脏--
在进落梅别苑前,墨熄心里其实是存着那点点微弱希望。他希望顾茫还是那个硬气顾茫,安能低眉催首事权贵,使不得开心颜。如果这样,他那颗早已被顾茫刺得伤痕累累心,或许多少还能有点慰藉。
可顾茫连这点慰藉都不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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