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花默默地在烛台里淌成幽潭,明明是这样无限温暖回忆卷,却看得墨熄数次凝噎,要缓上许久,才能接着读下去。
正翻到写着学宫初见那页,垂泪之际,忽听得身边小兽般细微动静。他忙拭泪转过头去,却见得顾茫不知什时候已经醒,正睁着双湖水似蓝眼睛默默望着他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不高兴。”
“……”
写学宫生涯,写第次从军,写陆展星,写慕容怜,写君上,当然还有墨熄自己。但很快地墨熄就发现,无论是记录任何个人,哪怕是过去常多苛待他那些,顾茫也都只记别人好。
厚厚沓书卷,竟没有个字抱怨。
明明在学宫里受那多欺辱,他却只写“北学宫烤饼金黄酥脆,价廉物美,真好。”
明明第次从军生死线,他却只道“结识不少好友,身边人个也没有牺牲,特别好。”
他写陆展星,说人家“英雄豪迈”,写君王家,说别人“忧虑深远”。
梦泽离去后,雨势渐成瓢泼,时不时有闷雷滚涌,覆压在重华大都之上。
顾茫还在睡着,但墨熄知道他怕雷,所以直守在屋内不曾离开。此刻他正在西窗边执着金剪,将烛芯剪去截,朦胧昏沉火焰下子便亮,照得满屋明晃晃。
他回到顾茫身边,在床沿坐下。睡梦中顾茫睡歪枕头,于是他抬手替他重新摆正。
也就在这时,他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书卷。
墨熄怔下,将那书卷抽出来。那是本没有名字书,只翻页,瞧见上面那熟悉字迹,他就什都明白。
“为什哭呢。”
对话仿佛又回到落梅别苑再见时那样,他顾师兄伶俐话语,活跃思潮,张扬意气,绕圈,什又都没再留下。
但这次,墨熄知道自己再不会嫌弃他,鄙薄他,不会将他欺负。
墨熄伸出手,边揉乱顾茫头发,边尽力拾掇出池浅笑来:“没有不高兴。看你之前写东西,觉得很喜欢。”
“之前写……”顾茫怔忡,他将墨熄膝
哪怕写慕容怜,都是字迹清秀,心平气和地落下笔“故人曾言,与有恩,不可轻负。”
他写什都是好。
那些人生中凄惨,如影随形恶意,求而不得悲苦,都被他漫不经心地删却,他来这人间遭,为个太过轻狂梦想而受尽折磨,但他也只想记得他所遇到过所有善良。至于那些丑恶,黑暗,疯魔……那些不过是摔跤时身上沾染尘灰,拍拍就散,都不必再提。
单看这卷,仿佛顾茫从前过着个多好、多恬淡人生。
生所遇,尽是善意。
那是顾茫之前,为留住自己记忆而每日都会撰写些散记。
当时他想看,顾茫拦着他不同意,说若是被他看,自己就会尴尬到无以复加,要求他在自己重新失忆之后才可以翻阅。后来顾茫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会让墨熄心情愈发沉重,于是就哄他说哎呀没准十年二十年自己也不会忘记太多,要墨熄别太担心。
没想到这快就是“十年二十年”。
墨熄将那书卷在膝头摊开,垂落眼帘,读着上面字句。
顾茫在那回忆集上写许多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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