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许后,墨熄垂下头,那屋子里终于传来低低哽咽,压抑着,像他此刻也压抑着
他所能做,只是在瞭望血池与燎军时,兀自凭栏,在他爱人牺牲血池边多站上那会儿。
只是那会儿。
小修士忍不住又低声问:“羲和君不会难过吗?”
这次李微倒是很快能作答,他说:“他又不是顽石之心,如何不会难过。”
说罢李微在心中暗叹口气,向星空下墨熄孑然孤寂身影望去。
他不清楚,谁都没有这个问题答案。
顾茫牺牲之后,重华士卒们度以为墨熄会失去理智,以为他会蹶不振,以为他会自,bao自弃,以为他会伤心欲绝。
但他都没有。
众修在血魔兽化作血池边反复施法,想尽法子也无法捕捞到顾茫——哪怕是顾茫尸体。
最后反倒是墨熄对他们说,别找,回去歇息吧。仗还没打完。
正如花破暗所说,血魔兽死后化作血池在点点地扩大,吞噬河岸边草木,浸透护城河河水,慢慢地,城郭边沿也开始坍圮,砖瓦掉入血水之中,也消融成鲜红粘稠浆液。
这种侵蚀不再似两军对峙时那样杀声震天,胜负在须臾决出。
它更像是草垛中游曳毒蛇,寸寸地吐着信子,准备吞噬掉眼前庞硕猎物尸体……
这段时日里,重华与燎没有交战。两边隔着那滚滚熔流血色之河,重华片死寂,而燎国已渐狂欢。
是夜。
在顾茫刚刚沉于血池那日晚,是墨熄亲自下令让修士们回城休整,不用再作无意义捕救。
多少有些人在心惊于墨熄冷血与冷静。
唯有李微清楚,那天晚上墨熄回去,在羲和府那间顾茫住过屋子里,褪去所有身份与责任之后,到底是什样子。
李微原本是去收拾这间再也不会有主人房间,但他还没推门,就看到墨熄坐在小桌前背影,桌上是顾茫曾经写过书信,留过片言。墨熄就在那豆枯灯里页页地看着,顾茫平日里记下都是值得高兴事情,字句间极少埋怨什不好。
墨熄就浸在那顾茫编织美好过往里,饭兜趴在他脚边呜呜地叫唤着,似乎在追问着他顾茫去向,似乎在问他,为什今夜顾茫没有回来……
他和顾茫都是将功成万骨枯命,他们见过太多人在战火中生离死别,昨天还起饮酒兄弟,或许第二日就成无生气残躯。
他们甚至来不及悲伤,来不及吞咽这个事实,来不及消化个人生死。切都是匆匆忙忙,责任会逼着将领去清醒。
因为,仗还没有打完。
兵卒若是悲伤失去控制,付出或许是自己性命。而主帅若是悲伤失去控制,会连带着多少人齐送命。
墨熄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。
墨熄独自登上城楼,在鸱吻峥嵘角楼朱栏边望着城外——楼宇之下便是血池之水,隔着辽阔红河水面,能看到燎国连营灯火通明,修士们围炉而坐,篝火点单,全然是胜利在望模样。
跟随着他羲和府管家李微拢袖垂首,静候于角楼之下。
有小修忧心忡忡地问道:“李管家,羲和君都还好吗……”
李微时默默,饶是金莲之舌,竟也说不出什话来。
墨熄都还好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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