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镜头前捂住脸,捂住脸又想捂住破旧褴褛衣衫,最后他不知道该遮哪里,好像自己每寸血肉
她想要钱,想成名,想红眼,所以没恐惧,失洁癖,也看不清老流浪汉颤抖嘴唇,老眼里浑浊热泪。
“你闺女是沪州人吗?还你闺女。像你这种糟老头子,有没有结婚都不知道,就会找理由装疯卖傻出来骚扰女性!你躲什?刚刚不还直往面前蹭吗?让大家看看你样子啊!来!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老头子害怕极,缩着脖子,佝偻着身子,口中发出婴儿般哀哀,含混胡嚷。
“对不起…………是认错……”
安这好,你也敢来碰这种瓷!你也不看看自己那浑身馊臭模样!你过来!”
老头似乎是清醒些,但又似乎没那清醒,眼神半混沌,半恍然。
谢清呈在旁边看着,已经确定这老人绝不是来揩油碰瓷,他精神状态非常糟糕,如果要他形容话,仿佛只颠沛流离走过大半个中国,流荡到江南烟雨里瘦狗。“寻找”这个词已经成他骨像,眼望去都能看出他是丢什东西,直在苦苦追寻。
但白晶并不在乎这些,她做大半年主播,自己平平无奇吸引不几个观众,却对其他努力去经营同行眼红心热得要命。
曾几何时,她绞尽脑汁也赚不到眼球,便愤恨地跑到那几位知名带货主播下面刷屏辱骂。
“对不起?对不起有什用?你过来!你看镜头!你看看你那身什装扮!你出来骗你也收拾得像样点吧!”
屏幕里,弹幕上,不明所以观众正在为“豪气女主播反杀街头骚扰狂流浪汉”加油鼓劲,礼物刷起来,气球上升,她心好像也跟着膨胀。
老头惊慌失措地躲着,从精神癔症发作认错女儿激动,到惊醒过来四处逃避无助。他在镜头追踪下,好像只无处可逃老狗,和那条他带在身边流浪野狗样,被“正义”驱逐得失魂落魄,抱头鼠窜。
“不要拍,求求你……认错……不要拍……姑娘,不要拍……”
老人浑身都在发抖,双腿在漏洞裤子里筛糠般打颤。
今天她骂这个:“你装什!摆出这副岁月静好样子,还不都是资本运作起来?你展示根本不是真正田园生活!”
明天她骂那个:“个男人拿着女人血汗钱,买着豪宅别墅,别人都说,你们买每支口红都是他家砖下之魂呐!买他东西女人们还不肯清醒吗?!”
后天她再换个骂:“说什自强自立现代女性,整天就知道卖惨,主播不是你工作吗?你累但你赚到钱啊,你挨骂但你赚到钱啊,给你这多钱,你还有什好抱怨?”
没人知道她在被窝里刷着手机时露出狰狞嘴脸,她在湍急地铁里,在繁华楼宇间,在衣香鬓影中,在纸醉金迷里,永远都是那个踩着高跟鞋,努力经营着事业,卑屈讨好着贵客Cindy。
弯着腰,费力地维系着仪态,蹲下身子,纤纤玉手为陈太太李太太们扣上鞋扣,恭敬地鞠躬送他们走出宽阔金色门厅时,没人知道她有多少次望着那些摇曳生姿背影,想着,有天她也可以让最高傲柜姐俯首相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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