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追上去。
谢清呈脚步停下来。
谢医生看着秦医生点点地消失,像看着父母在雨夜里冰冷尸体,
喜欢吗……
喜欢吗……
这样人,这样心,这样魂……
胸口中那头巨兽有名字,正疯狂地在心腔里盘旋。
他仿佛借着这头异兽眼,俯瞰到当时那个在医院里横眉冷对千夫指男人,看到那个男人与秦慈岩透明灵魂遥相对望着,他们周围是漂浮着古老水精灵,从布鲁克林岁月里,泅到如今。
或者说,他们不敢讲句“医生能不能受到保护,因为医生命也是命,医生也是人,也有家,有妻子孩子,是女儿是母亲。能不能不要赞扬着们,却逼着们要用鲜血来对得起这份赞扬。”
他觉得,事情不应该是这样。
所以他把自己名誉牺牲,把自己事业埋葬。
——这才是谢清呈魂灵。
他付出代价,像秦慈岩保护他样,保护后面那些穿着白衣,疲惫,忙碌,充满热忱,怀揣理想人们。
……
他以第三人视角,看到老人望着谢清呈,看到老人不说话,笑眯眯地,像过去每次看到谢清呈发出疑问和困惑时样,无声地,宽容地看着他。
贺予想起在摄影棚水库里,谢清呈曾经对他说过,那老头子越来越年迈,心肠越来越软,脾气越来越好。
如果不是易北海刀刺向他血肉,他本该与妻子安度晚年,而谢清呈可以在探访他时候给他带束百合花,插在书房藤编篮子里。
可是后来,谢清呈连在老人坟前献上束花资格都不再有。
然后秦慈岩转过身,老人把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,慢慢地走,背影从年迈者蹒跚,到壮年从容,最后到青年时期,个年轻留美求学者,胳膊下夹着叠厚厚书,他笑着看着漫天飞舞水精灵,最后回过头,朝追不上他谢清呈绽开个灿烂笑。
“小谢,救你,不需要任何理由,因为知道你会做要做事情,你活着,就是也活着。”
“你是寄托,是孩子,是徒弟,是战友,你是留下希望。老,老人总是要走,老去叶子应该为保护新叶子而落下。从前师父们,也牺牲他们时间,他们心血,然后才有后来。”
布鲁克林夕阳落下来,照在青年身上,那个穿着欧式西装,笑眯眯地青年向他挥挥手,然后消失在片金辉灿烂中。
贺予看到谢清呈站住。
直以来,贺予都以为谢清呈是厌憎病人,是害怕病人。
但他厌憎,其实是他自己。
贺予竟不知自己直尊重着精神病患者,保护着那些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备受折磨人,而谢清呈亦是其中之。
是离他最近那个。
——这,才是谢清呈魂灵。
谢清呈遥遥地望着他碑,都要被师弟师妹们赶走。
但是贺予知道,他没有后悔过。
——这才是谢清呈魂灵。
当男人机械地吐诉那些砭人肌骨句子时,他是在把自己往深渊里推。
他痛恨那些绑架着医生要求他们去为病人赴死所谓弱者,他担忧那些天真,莽撞,过于善良师弟师妹们不知道该怎保护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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