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九敲他额,笑道:“乱讲。”
辛弈也笑,两人自转去别话题不提。只说晚上息灯后,柏九忽地做个梦。
梦回他年少才下山游历那会,还是个病秧子,头回出门。有个人与他同行,两人到北阳。那人去牵马,他在路边见个长得秀丽俊俏小少年夺只草编蚱蜢在前边跑,后边跟着个哭哭啼啼皱成团小结巴,路喊着“三、三哥”。
他那会是最瘦弱时候,衣衫在肩头都怕压坏身。因久在屋里,揣着病气也不常笑。只看着那小结巴可怜兮兮样子,顺手在路边抽草,胡乱编只东西塞给这吵人烦小结巴。
递出去手干瘦青白,人也阴沉。
就渐削锦衣卫,到时,锦衣卫已经少能参与朝中要事。原本拱行宫庭之要也交给京卫司,军政巡捕若没有皇帝直命谁也动不得。现在飞鱼纹,刀都锈。”说着指腹停,问道:“若是你,要如何?”
辛弈愣,紧接道:“整顿督察院,重筛督察要员,派属地方督察院,年换,绝不延时。上设直属监察官,不定游走抽查,以绝地方祸乱之风气。”
柏九笑多三分,“年换人从何处抽调?若仅靠督察院人,谁能确定下个轮回不是老朋友?上设直属监察官,直属皇帝有偏重之嫌,直属旁人有行贿之忧。以绝地方风气,大岚十九城三大府三藩地,这法子止住地方,布政使和亲王又怎办?朝中派系交错,人手调抽不出,手抓下去根茎纠缠如何是好?”
辛弈哑然,柏九话锋转,“但若试想皇帝公正严明,朝中风盛清廉,派系之争无处可攀。纲法通畅,律政力行,也非不能试。”
辛弈沉默半响,垂眸道:“然非如此。”
不记得这小结巴有没有被他吓哭,只记得牵马回来人还没到跟前,小结巴像看见娘似飞奔过去,抱住那人白衫顿眼泪鼻涕招呼。原先跑远小少年也绕回来,背着手老实跟猫似。那人从来都是握笔弄墨手给小结巴擦脸,将小结巴抱起来哄。后边策马来个器宇轩昂男人,过来从那人手里接过小结巴抱上肩头,垂手为那人撩开耳边发。
那瞬温柔情深超越周遭切,他看得清清楚楚,心下竟没因这二人关系生出惊涛骇浪,反是生出种羡慕来。
那人向他颔首,男人朝他望来。他折根草,漫不经心咬在嘴里,少年意气不肯面上露出分毫渴羡,只用眼高于顶狂妄来草率遮掩。
那时候他羡慕那人有家能归,羡慕那人兄弟双亲,甚至连那人不可言说隐秘情事也羡慕。他羡慕那人切,直到五十年大雪。
柏九醒过来,眉心有些疼,他怀里还抱着辛弈
柏九伸手揉他发,“不会直如此。”
皇帝做近六十年皇帝,他当年尚在腹中时便被托于前朝章家,襁褓之中就是由皇妃抱着上朝听政。直至近二十岁时才算参与国政,如今太子立二十余年都不愿退位,是打定主意要坐死龙椅。他这想,可太子愿意吗?
辛弈抬手抱住柏九手,头栽进卷宗里,叹息道:“管他呢。”
柏九轻搔着他后颈,道:“今儿就到这儿吧。”
辛弈嗯声,听着外边竟又传雨声,立刻抬头道:“江塘又要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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