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臻露点笑,却比钟燮自嘲更教人难堪。他道:“做这等借酒耍疯事儿不如棍子敲死自己,既没愁事,也不劳烦别人。上回还当你有些硬气,如今再看也是瞎得厉害。”他目光从钟燮衣襟滑到靴子,道:“吃穿不愁,前途无忧,闲情万种,却偏要别人道声可怜,那你是真可怜。”
钟燮在这目光中,竟生不出反驳。
少臻道:“天下不知钟如辰,怪不得别人。你往这儿来,说要做番名堂。要饭都知道得口饭该感恩戴德,你拿家里恩,受朋友惠,却还求别人单单记得你个人
少臻先转开头,道:“你回京都还有家。”
“不回。”钟燮猛地后倒下去,倒在地上,摊臂望着冷夜星河,他道:“回去就是龙入浅滩,将牢牢拴在柱上,言行全凭别人做主。”他手指划在空中,“他们只要个钟家嫡孙,管是谁,只要靠着门第,天下谁认得?”他说着又笑起来,“谁认得钟如辰?”
他说完这句,就掩眼,再没动静。
少臻等会儿,转头过去,“死吗?”
钟燮扯扯唇角,“死不得。”
“哦?”吉白樾反笑,“能配得上你句‘不得’?”
“你知道他心学谁吗?”侯珂笑道:“你也熟。”
吉白樾略思索,“难不成还是如许?”
“偏。”侯珂也在桌上划几个字,锋芒逼人三个字,正是谢净生。他见吉白樾神色笑似非笑,也不解释,自己笑而过。
话却是真。
,望是开创。这不正和陛下是个念头吗?
“不见其人。”吉白樾掠遍席上,“未到?”
“啊。”侯珂道:“归野。”见吉白樾愣,他捋捋胡须,“江湖不见,人早走。”
吉白樾几瞬反应,竟笑出声。他倒着酒,又哈哈道:“厉害厉害。”
“没白鸥,还有元温,元温之后,还有如辰。”侯珂咂嘴,遗憾道:“老夫这世,全带学生。”
少臻起身,“那就滚蛋。”他居高临下,“要关门。”钟燮露点眸望着他,可这小鬼就是冷面冷心,他冷冷道:“滚蛋前拿钱来换玉佩。”
“玉佩人人都求之不得,你不稀罕。”
少臻看着他,目光里有点可怜。
“钟如辰。”少臻道:“你真觉得这事算得上失意?”
钟燮缓缓皱起眉。
“在下钟燮!”靠柱边坐着人反复念着:“字如辰,京都人氏也。来青平,欲作蛟龙。”言罢自己先哈哈大笑,道:“错,是欲当地头蛇。”
少臻拿脚踢踢他背,道:“你挡着门。”
钟燮叹气,酒味尽散。他脸贴着柱,道:“容再坐坐。”
“深更半夜。”少臻蹲他边,“你不是瞧老友去?”
钟燮倏地转头,眸子清亮。他盯着少臻,两人这着有些近,少臻能闻见他酒味。他道:“去作别。”又自个笑笑,掺点难过,又杂些自嘲,他道:“自此之后就是孑然身。”
“如辰又是谁?还真未听闻过。”
“他祖父你熟。”
“谁?”
侯珂眼望另头,吉白樾也望过去。豪门聚位,老贺大人之后,正坐着钟子鸣。吉白樾讪,“竟是他家小子。”
“瞧不上?”侯珂慢吞吞:“在看来,这个才不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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