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在亭前相谈,边上赵芷安听着“沧浪”两字便觉不好,正巧钟燮想借此机给钟攸书院多请为大家镇场,就道:“白鸥您是知道,他底下学生,还是有几位可看。回头您要真有意,陪您走趟。”
“好说。”左恺之道:“如今正是圣上求贤若渴时候,不拘常格。几日前如许来信,也曾提过他在靖陲
该!
雨滴滴答答坠在周璞颊面上,滑过他青白面儿,滚进凉鬓。这人抱着他,没出个声儿。那边老头迎风,裹身咳几声。
“这天好啊……嗳,不下雨才好放。”
山阴军抄封江塘钟家时,钟宅自个起火。那把大火,将这宏阔宅子烧成灰。数人时候,却少个人。钟留青都没能逃出山阴军,偏那放夷兵入府钟泽,不见踪影。朝廷查令传遍大岚,也没谁抓住这罪大恶极钟泽。
时御得封,就要归家,赶着回去见先生。让萧禁不免可惜,叹好几声英雄气短。时御退京那日,从青平归京左恺之正携赵芷安入都,两方在鹿懿山脚打个照面。
周璞尸身呈出京都,要裹草席送到鹿懿山后边,bao尸。他再也入不得京都门,也免生前督察院品级,甚至被打个“祸”字。周府也未能幸免,从上到下,满门皆斩。尸体堆道搁板车上,自有人往鹿懿山后边拖。那处有个乱葬岗,还有个,bao尸台,所谓“乱臣贼子”和“极恶之徒”,斩杀后都要过这道。
车骨碌碌走,压着石子,“哐当”晃晃,草席底下尸身滚下去,摔在地上。
运几十年尸瞎眼老头,眼睛泛白,夜里让人瞧害怕。他哆哆嗦嗦拉车,嘀咕着含糊不清词,摸到车后边,拖着尸体,要扔上去。
这夜里起风,阵笛声哀怨,幽幽咽咽缠在人耳里,听人心里发麻。老头拖着人,念着:“该……”
他眼看不见,耳朵却灵,听那笛声近,反倒停。他遇见多,也不怕,只从怀里摸出杆烟枪,敲敲木板。
左恺之停下来是因为见着钟燮,时御打声“告辞”,就上马绝尘而去。左恺之望他背影,问钟燮:“此为何人?”
钟燮道:“新封那位长河侯。”
左恺之立刻让赵芷安驾车前追,要表声谢,被钟燮劝拦,只说:“他脾气怪,不兴这个,您回头有意,能去沧浪书院开坛讲课,他就明白。”
“沧浪书院?”左恺之回想,“倒是有所耳闻。”
“正是钟攸起。”
“接人啊。”他沙哑道。
来人顿许久,才道:“接人。”
老头打火,石头擦得旧,打好几下才擦火花。他含上烟枪,吞吐几下,磕着木板,“你要哪个。”
来人俯身,从他跟前将方才滚下去尸体抱起来,轻声,像怕吵醒人。老头眼白翻动,没做声。这人上道,抛金子过来,“哗啦”声散在木板上。老头嘬着烟,道:“成罢。打那头走,别叫京卫给瞧见。”
这人又是默半晌没动,老头抽完烟,收烟枪,又哆哆嗦嗦摸回去,打着毛驴继续骨碌碌走。他念着:“回头点个蜡……嗳……出为臣……开太平……各个都想念自个……这怎成……这不驳自个立身……”那鞭抽,中气十足喝声:“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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