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时宿雨初晴,牛车碾过他上方,撩尾撅下几坨新鲜湿物,盖着他半脸。冬林心如死灰,并不动弹。牛车经过,哨声与晨光并驱,惊动镇生灵。冬林始终没有合上红肿眼,他乏力地等死,对过来过往任何人都没有期待。
条瘦犬颠步来嗅,从冬林背嗅到他头,下口舔牛粪。温热荡开在面部,唤起点生意。瘦犬拱偏冬林头,拖着他肩往桥洞底下去。地上堆积着污泥脏物,几块舔得发亮骨头挤着冬林脸。这犬要把他当做食粮,啃干净跟骨头搁块。
冬林在湿腥垂涎中合上眼,感觉瘦犬撕拽着他肩头布料,刨着他皮肉。利牙抵进肉里,痛得冬林闷声做笑。他张口沙哑地哄着:“咬断脖颈再刨”
瘦犬急不可待,却又老牙无力。即便啃到肉,也撕拽不下来,急得哼声甩尾。冬林给它巴掌,趔身爬动。
净霖如梦方醒,大汗淋漓。他甚至顾不得苍霁凑来脑袋,怔怔道:“明白不是冬林偷走铜铃,而是铜铃找到冬林。”
苍霁惊:“竟没察觉,它也长腿?”
苍霁欲继续,却觉得臂间人转过身来,接着腰间紧,他竟被净霖先抱住。苍霁险些咬到舌头,纵使他说得放肆,却从未经人抱抱。他自负之下,仍是干干净净空白。
“看见冬林故事。”
净霖话音落,苍霁便听到铜铃声。眼前景象碎成萤光,又在瞬间重组成相。
苍霁围观陈草雨,忍不住咋舌:“好小,连塞牙缝都不够。”
净霖绕过桌子,走近床铺。他见被中昏睡小姑娘,张脸不足巴掌大,瘦得见形。他手指虚虚拂过小丫头眉目,见到她乌黑小辫,耳边便回荡起铜铃声。
“见过她。”净霖说,“在梦中。”
氤氲烟雾被渐渐拨开,露出陈草雨持铃嬉戏背影。她雀跃地蹦跳在前方,时常回首对净霖弯眼作笑。周遭切倏忽倒退,净霖听到铜铃“叮当”声响,紧接着他清楚地听见冬林对陈草雨说。
“留心脚下。”
他也看见。
深秋霜夜,冷雨不绝。
冬林拖着灌浆般双腿,滑栽在桥洞边缘。他蓬头垢面,气息奄奄。雨水淌成帘布,盖在背部,使得他喘息断续。冬林眼神逐渐涣散,意识飘忽。他这样伏着身,手脚泡得泛白。
冬林死咬着口气,喉中陆续地延出哭声。他面部埋在泥污冰水间,好像要将眼泪也同藏进去,让人误以为是雨声在吵。他哭得用力,致使,bao露在雨中脊背在无尽雨水抽打中不断地起伏。
这场雨下宿,他便在此哭宿。
“冬叔。”陈草雨招手,铜铃作响,她喊,“你又要去别处吗?也想去,冬叔,带上好不好?”
冬林手落在她头顶,净霖觉察到那种厚重又坚实情感,它们像是直盘踞在冬林内心深处,因为曾经过错,所以在这时,尽数给陈草雨。这感情太过沉重,让净霖不自觉倒退步。
似乎他也曾受过。
铜铃嘈杂地响,吵得净霖头痛欲裂。他见得陈草雨面容渐褪,变作另个他熟悉脸。那小丫头不再叫“冬叔”,而是持铃唤着“九哥”。
“净霖?”背后猛地压来重量,苍霁绕臂到他面前晃晃,“你呆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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