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霖被搁在席上,与千钰并肩而放。桌面宽敞,再睡两个人也不成问题。旁边布设香炉和符纸,朱砂沿着毯血似连向更里边。空中弥漫着焚烧清理后淡烟味,被遮盖在浓重檀香下还有丝腥臭。
太监们陆续退出去,殿中恢复诡秘。烛火如同被人掐着芯,总也燃不亮。有人趿着鞋,缓步到席边,那散发腐朽气味身躯已然苍老,满是褶皱手如同枯朽叶。老皇帝用指节刮刮千钰颊面,眯着眼凝视会儿,才哆嗦着移步,又将净霖看。
“年轻。”老皇帝声音捏在喉中,用帕拭拭挡不住唾液,佝着腰感叹,“水灵,掐,都跟要渗出水似。朕瞧着,比前几回送上来还好。”他人在殿里继续说,“这个,这个看着行。”
净霖合目面肃,老皇帝看着他唇间那点红还心谗,商量似说:“您,您享用完之后,给朕留口胭脂。朕见这个难得,还没尝过。”
里边极敷衍地哼声。
净霖以“手无缚鸡之力”模样乖乖就范,刘承德急得胡子都浸汗,他用帕上下擦拭,时不时扒开窗帘向后张望,生怕梧婴拦不住那发狂妖怪。
抬轿人腿做轱辘,跑得几欲飞起,显然不是凡人。他们左钻右绕,在这重重街道上净挑暗处溜,像耗子打洞似驾轻就熟。
净霖觉察他们绕来绕去皆是障眼法,目地只有个,便是这京都巍然屹立宫室。
刘承德轿子在僻静门洞前停,他下轿时腿脚还微哆嗦,吁几口气,方指挥着抬轿小妖们掀帘拿人。净霖和千钰皆睡着,小妖们蹬腿拉臂,将人皮挤得狰狞又滑稽。它们列成两队,把净霖与千钰横架起来,细长腿趿着没占满鞋又是阵疾行。
净霖经凉风扑面,闻见丝丝缕缕清荷香。小妖们在宫门巷廊间埋头苦奔,刘承德也被架着不敢歇息,这口气到地方,众妖怪人皮都被汗泡皱。
老皇帝越看越心痒,说:“这等容貌,平素怎也不见下边人提。可,可叫朕等得久!”
“他们惯会搪塞你。”里边有人说,“他们就爱这般搪塞你,你以为自个儿是天下之主,他们却心里念着你老而无用。”
老皇帝悻悻地坐下,说:“朕自登基以来,勤恳至极,他们就是不满意。这人啊,这人就是,就是贪得无厌!”他愤恨跺地,念着“贪”字胸口起伏。
“他们搪塞你。”里边人笑声,“你就杀他们。谁管得你?你已是天下之主!杀个便顺个,只叫他
刘承德落地“扑通”声,他扑跪在阶下,震得旁盆栽花木都簌簌掉些叶瓣。他稳稳声音,亲切地唤:“圣上,老臣不辱使命,将人给您带回来!”
殿里边灯火阴暗,影影绰绰立着都是太监,死人似木在原地,既不出声通传,也不下阶来迎,皆勾首垂袖,动不动。
刘承德跪得心凉,他深知今夜耽搁时辰,送晚人,怕已惹得圣上不虞,便越发谨言慎行,连汗都不敢擦。
约摸小半个时辰,听得殿里终于传出个细嗓:“呈上来瞧瞧。”
刘承德应声,转身让小妖们放下两人。里边太监木讷僵直地走出来,抬起两人送进去。眼下正值酷热,殿里却挂着厚重垂帷,太监们鱼贯而入,方才使人能隐约瞧见点朦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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