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怜老阎王直勤勤恳恳,自黄泉分制后便闷头从鬼差做起,路苦干业绩,做近千年差使,终于得九天境提拔,得以任职阎王。谁知没做几百年,便被人没头没脑地吞入腹中,裹着唾液又呕出来,时间情难自已,悲愤交加之下弃官而去。九天境中无人肯降尊纡贵,来二去,便罚这吞人又吐妖怪坐镇黄泉,成新阎王。
苍霁摸着喉结思量道:“口气能吞掉离津四万三千只亡魂,这人原身是什?竟有这般大胃口。”
净霖说:“他原身很凶猛,离津特砌其原身石像以警后人,你见得他也会怕。”
苍霁问:“比还要凶?”
净霖颔首,苍霁便愈发好奇。他俩人随着亡魂长队又走半晌,听得河水湍急流动声音,苍霁终于望见离津渡口全貌。
黄泉路铺彼岸花,石板蜿蜒于葱郁红浪间。此处天光晦暗,迷雾丛叠,听得见鬼差自中渡各地赶赴回来锁链“哗啦”声。无数戴着枷锁亡魂沿路游走,哭声幽咽,似如淅沥湿雨般缠覆在耳畔。花间叠筑眺望塔,每十步便设鬼将守卫,锁链重重牵扯成网,让步入此路亡魂无处可逃。
净霖面若薄纸,气息全无。他手握棒,手牵链,锁着苍霁随魂混入。苍霁脸戴面具,步履缓慢,移动间顾盼张望,尽情打量。
“这个地方挑得好。”苍霁微弯上身,在净霖耳边说,“下来之后深陷沟壑,两侧皆是支撑中渡界千年坚石,唯有花海路能够通畅来回。普通人下来,怕就再也上不去。”
“生死已于关卡前结,普通人走到这里,已经死。再往前走半个时辰,便是离津口。”净霖用手肘向后轻撞他下,“你阳气外漏。”
苍霁推推面具,问:“怎左右亡魂,皆要戴面具遮挡?如若抓错人,岂不是觉察不出。”
彼岸花海浪涛摇曳,只见方城池盘踞迷雾红芒间。河道中通贯彻全城,舟船并列车马,各色灯笼繁复悬挂,笼罩在千万亡魂头顶,犹如星河浩瀚。临河楼阁挂着珠玉小帘,听得琵琶铮铮随水流。街市亡魂如潮涌动,那能渡魂前往阎王殿小舟窄之又窄,两列鬼差臂盛名帖,叫个走个。可是此处已屯积数万亡魂,按照这般速度,叫上五百年也叫不完。
苍霁转眸,又见城中高耸而立着只石雕。那石雕前肢垂胸,双爪磨砌锃亮。后腿弯立,挺胸抬头,以方凶兽悍然之态眺望远方,想必就是净霖口中阎王原身。
在其身姿照应之下,苍霁不禁自愧
“人命谱上记载详细,鬼差拿人之前便先要验明正身。”净霖说,“从前是不戴面具,可先前阎王爷叫人吃,新任这位怕遇见形容凄惨鬼会昏过去,便叫鬼差引魂时颁送面具。”
苍霁说:“天下笑谈,当阎王竟然怕鬼。他这般,又是怎当上阎王?”
“因他爱吃,原本闭关于黄泉壁下,醒时腹中饥火难耐,嗅见离津鬼火炊烟,便口气吞饮黄泉千万亡魂,连阎王殿都吃半。”净霖转念想起什,转头对苍霁谆谆告诫,“进食谨慎。”
苍霁奇怪地问:“可是能吞天地万物不是龙吗?怎他也行。”
“他只是吞下垫腹。”净霖说,“找到能吃之物后再将亡魂与阎王并吐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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