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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快亮时候下起雨,雨珠急促地敲打着小窗外铁皮盖。刘晨被吵醒,他脸颊贴着地面,鼻子里都是地下室霉味。几条狗在叫,刘晨听见门开声音。
“起床。”陈秀莲打开灯,蹲下身来拍打刘晨脸。
刘晨在潮湿地下室里待夜,头疼欲裂。他被拍时不自觉地哆嗦下,克制着自己想要躲避念头,生怕刺激到陈秀莲。他哑着嗓子回答:“醒、醒。”
陈秀莲握着挑东西用木棍,把棍子从窗口戳出去,顶住铁皮盖,拉过来盖住窗。
告白宣言,让他感动到痛哭流涕,还要跟她结婚。亲妈又握住陈秀莲手,心疼地说女儿就是犟,他们小情侣经常吵吵闹闹。
陈秀莲终于哭出来,她难过是活到20岁,才发现自己学是另种语言,是种没人能听懂语言。她顷刻间成外星物种,被抛进脚底夹缝,没有人跟她是同类。
亲妈把她带回家,何志国跟进门,说要娶秀莲。他对陈秀莲亲妈讲得情真意切,把自家小卖部都算进去,说以后全归秀莲管。两个人相互感动,拍即合,好像这是桩生意,陈秀莲就是这桩生意里被称斤论两物件。
陈秀莲在这场滑稽剧里逐渐发觉自己奇怪,是她太奇怪,何志国是她没开过口承认男朋友,那晚压住她就是只苍蝇。她趴在家里窗户上,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。每晚她都睡不着,她闭上眼,就会自己反驳自己。反驳太痛苦,她只能强撑着睁大双眼,让自己接受老天给剧本。
2147年陈秀莲20岁,在冬天嫁给何志国。她睡在梦里床上,看见那盏熟悉灯,还有那只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苍蝇。何志国可以使用她,她身体不属于自己,她眼睛、她嘴巴、她思想统统都不属于自己。
雨声变得沉闷,像是被锅盖罩住热油,而刘晨就是油里肉。刘晨眼镜不知道掉到哪里,此刻看墙壁都是模糊。他转动着眼珠,喉咙里着火,那是他昨晚喊
陈秀莲有个问题想几十年。她究竟是什?她是人吗?没人给她尊重啊。何志国跟人喝酒,醉后对自己丰功伟绩侃侃而谈。他多自信,把老婆当徽章,还觉得老婆不够体面。
何志国打陈秀莲,是治妻有方,棍棒底下出孝妻嘛!他觉得自己好威武,堪比南北战争中英雄,为北线联盟在后方安稳家庭方面做出杰出贡献。可惜没人来给他表彰,他就在网上讲。他把自己当文化人,寥寥几句就能引来无数兄弟叫好。
战后停泊区经济下滑,钢厂倒闭大片,何志国小作坊也倒闭。他喜怒不定越发明显,已经到神经过敏程度。那时陈秀莲有琴琴,母女俩就睡在楼下。有天她半夜醒来,转头看见何志国就坐在门口,露着颗脑袋盯着她。
陈秀莲觉得何志国有病,她不想让何志国靠近琴琴,就整夜坐在琴琴床边。她白天为养活琴琴而工作,什都肯干。琴琴很懂事,每次放学就趴在食堂桌子上写作业,等着陈秀莲下班。陈秀莲终于觉得自己正常,琴琴就是她跟世界维系。她藏着钱,块块地攒,想让琴琴上学,想带琴琴走,母女俩去哪里都行。
但是何志国用场酒驾把陈秀莲梦撞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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