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君寻反戴着棒球帽,坐在校门口对面路边摊上剥茶叶蛋。
今天是阴天,非常闷热。
茶叶蛋老板只穿着背心,背后都被汗濡湿。他在捞蛋时候对站在边上抽烟时山延说:“你也是家长吗?”
时山延移动目光,落在晏君寻头顶,很是自然地说:“是哥哥。”
“兄弟啊?”老板指指坐在凳子上晏君寻,瞎客套,“难怪呢,长得这像。来干吗,给你弟报名上课吗?”
抬头挺胸林波波!你干吗低着头?觉得自己低人等吗?贱骨头!你心里是不是在骂?你这个小瘪三……
林波波努力挺直背部,他汗滴到手背上。
冰箱上贴着面小镜子,林波波以前总是从那里偷看他妈。他妈蓬乱头发总不梳整齐,也不穿胸罩,只套着条亮片吊带裙,个人在客厅里拧着身子撒泼,嘴里不干净话像雨珠子似往下掉,能把林波波淹没在唾沫星子里。
每当这个时候,林波波都盼着他爷爷出来。他爷爷有着宽额头和老虎眼。那双老虎眼是专门用来瞪他妈。只要爷爷出来,他妈就会发疯。林波波喜欢他妈发疯,因为他妈疯起来谁都骂,不单单只骂他。
菜下锅时油迸溅出来,林波波赶忙把锅盖盖上。他害怕,怕被油溅到,那痛感太像他妈在拧他肉。
波波如释重负。他揩着额头上汗珠,心满意足地笑起来。
林波波进门换鞋。他鞋都摆得很规整,这是他妈习惯。家里东西必须整齐,稍微乱点,他妈都会变得十分焦躁,焦躁结果就是辱骂林波波。
你是猪吗?
这是他妈口头禅。他妈这样骂他父亲,也这样骂他。
家里有两间卧房,间是妈妈,间是爷爷,现在它们都属于他,原因是妈妈和爷爷都死。但是林波波还是住在客厅,他不喜欢卧房里味道,那种久病之人散发味道已经渗透卧房,他只要站进去就会心慌流汗,仿佛妈妈和爷爷还活着。
时山延笑下,说:“这大小孩都难管。”
“就是这大才难管,”老板手脚利落,擦完桌子就抱着手臂,跟时
卧房里传出哭声。断断续续,幽幽不绝。
林波波记得人质,但这哭声犹如他妈最后声音。他动点恻隐之心,便清清自己喉咙,老实巴交地说:“你别哭,给你做饭,饭吃。”
里边小姑娘好似没听见。
***
停泊区第八中学位于旧商圈不远处工厂附近,它原本是工厂子弟中学,后来改成停泊区第八中学,但在这里上课学生仍然是旧工厂里员工子弟。因为学校靠近废弃工厂,校墙都砌得很高,高到快比得上旧区水塔,所以看起来不像学校,像监禁所。
“要做饭,”林波波把买回来菜放在案板上,“先洗个菜,再,再炒它们。”
他背影看起来很诡异,因为客厅和厨房里只有他个人。他开着昏黄灯,每做件事情都要先报备。
这也是他妈说。
林波波,猪吗你是。说话,快点说话,你就是成天闭着嘴巴才会变成结巴!跟说你要干什?你要是敢结巴,就用针插烂你嘴!
“要吃饭,”林波波切着菜,“要把菜切……”他吞咽着口水,以此来遮掩自己结巴,“切成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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