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既明素来克制,此时只说:“爹此次坐镇家中,便是要护着亦栀。莫担心,年后归家,哪也不去。”
陆广白叹道:“近年离北处于风口浪尖,每逢出兵,都要三思。这次只恨沈卫畏缩不战,留这样烂摊子。兵过茶石天坑,那血水都漫过马蹄。他死罪难逃,先行自焚,可这事委实蹊跷。既明,你擒他儿子入都,可看出什来?”
萧既明在风中拢氅,说:“沈卫向来看重嫡庶之分,此子庶出第八,母家又无凭靠,弃于端州养着,不知内情也在情理之中。但是皇上如此执着,其中未尝没有缘故。”
萧驰野套上头盔,说:“众怒难消。皇上将中博六州守备兵权亲自交给沈卫,如今出这样事,他总也要杀个人以证公允。”
然而这大周御龙主权却不是他,而是垂帘听政太后。如今局势胶着,都盯着沈泽川这条命。他若是能认罪死便皆大欢喜,若是不死,便注定成为肉中刺。离北萧氏现下荣华登顶,连启东总帅戚家都要避退三尺。萧既明先为四大名将中“铁马冰河”,又是启东边郡陆广白妹婿,深究起来,他既能调动离北铁骑,又能凭着妻家调遣边郡守备军,让这阒都不得不防。
直跪着?”
陆广白说:“皇上不想见。”
两个人静片刻,对此中缘由心知肚明。陆广白倒也不怨,侧头看看萧驰野,说:“皇上赏你?”
萧驰野拎着缰绳,道:“圈着呢。”
陆广白伸手拍把萧驰野肩背,说:“这哪是圈着你,这是圈着你大哥和你爹。”
“太后执意留他命。”陆广白薄唇紧抿,“冲就是来日,要养出个既能名正言顺收复中博,又能俯首听命豺狗。到时候在内强化后权,在外牵制离北,便是个心腹大患。既明,此子留不得!”
街道上狂风夹雪,刮着面颊如同刀削。三人皆未开口,这漫长寂静中,直沉默在后朝晖打马前行。
“公子先前踹他脚,八分力,正冲心口。见他气已薄弱,倒地时旧伤出血。”朝晖思索着,“却没有当即毙命。”
萧驰野拎着马鞭,说:“受审多日,又经廷杖,本就是吊着口气,那脚是往黄泉路上踹。今夜之后他若不死,认他命硬。”
朝晖却皱眉,说:“他身形瘦弱,路上风寒未退,按道理早该气绝。然
萧驰野听会儿马蹄声,才说:“皇上提起大嫂,当时冷汗都要出来。”
陆广白和萧既明起笑起来,陆广白问:“王爷和亦栀还好?”
萧既明颔首。他大氅拥着朝服,褪去铠甲,反倒没有萧驰野那股年轻悍劲,却无端让人移不开眼。他说:“都好,爹还惦记着老将军腿伤,这次特地唤带惯用膏药来。亦栀也好,就是自打有身孕,甚是思念你们。信写许多,也带来。待会儿去府里,便能见着。”
陆广白颇为局促地勒勒缰绳,说:“家里都是武夫,也没个娘嫂能去陪她。离北入冬甚寒,从边郡带兵出来,听这消息,路都在担心。”
“是啊。”萧驰野也侧头,说,“茨州那般凶险,大哥身陷囹圄,让不要写信回家,怕就是大嫂焦心。这场仗打得遽然,离家时,大哥和大嫂才知道有身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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