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们屡次修书,寄往王府,但沈卫始终未曾回信。太傅,你看这阒都八大家,即便是庶子,也从未听闻过这样弃之不顾事情。”纪纲眉头紧锁,“川儿便这样糊里糊涂地跟们,那会儿暮儿十五岁,见得弟弟,欢喜得很。从此们家四口便在端州落户,为上军户黄册,还费好些功夫。”
齐太傅默声半刻,才说:“你负罪出都,想要入户,自是困难。殿下当时厉行黄册记户,为就是抑制流寇、严防民乱。”
纪纲说:“明白。太傅,离开后,阒都又发生什?太子殿下怎会落得那个境地?”
齐太傅扯过破幔,裹在肩头,沉郁地说:“……你离开后,纪无凡便失帝心。潘如贵服侍皇后深得恩宠,出任司礼监秉笔。锦衣卫因此衰落,十二所名存实亡。纪无凡死后,纪雷独挑大梁,从此东厂便成锦衣卫干爹,不再与东宫来往。再后来皇上病起突然,开始常卧龙榻,朝中琐事便交给内阁与东宫打理。谁知花家仗着皇后盛宠,在朝中安插诸多无能之辈,致使六部行贿之风死灰复燃。外戚之患已经成势,太子殿下多次上奏,却不想潘如贵凭靠批红职权,与皇后把持政务,殿下折子根本递不到御前。不仅如此,皇上病后,皇后便杜绝内阁与东宫请安。”
“阉人误国!”纪纲连连叹息,“若是早知潘如贵有这等野心,当初便不该让父亲刀下留人!”
齐太傅无语凝噎,拽回手,转头不再看沈泽川。他被幽禁在此,二十年里疯疯癫癫,恨遍外边所有人,今夜却要说服自己不要恨仇人之子。
“如今……”齐太傅声音凄怨,“如今又能杀谁!”
雪落无声,院中乌鸦飞离枝头。殿内破帘随风而动,齐太傅颤巍巍地爬起身,踉跄着抬高双臂,悲怆欲绝。
“天下大局已定!成王败寇,殿下贤名从此翻覆,你皆是那遗臭万年乱臣贼子!杀谁?杀这昏聩无眼老天爷!二十年前,殿下在此血溅三尺,们做错什?逼得皇上这样赶尽杀绝!”
齐太傅涕泗滂沱,颤身跪在殿门口,用头不住地磕碰着地面。
“杀个潘如贵,还会有潘如喜、潘如意!”齐太傅木然地说,“后宫干政,外戚倾野。纪纲,你不明白,这都是八大家根深蒂固弊病。只要阒都八大家不除,
“现在也杀吧!”
雪夜凄寒,空荡古刹无人回应。齐太傅这般跪着,像是那衰落残破佛像,被碎絮似白雪覆盖,沉寂在这灯火辉煌阒都深夜。
半个时辰后,纪纲搀扶着齐太傅,三人围坐在香案前。
“今夜许多事情,皆因而起。趁此机会,便说个痛快。”纪纲抄起袖,说,“太傅,川儿出生沈氏,是沈卫庶出第八子。八年前,建兴王府内嫡庶派系势如水火,建兴世子沈舟济博得恩眷,便将庶出兄弟分派出府。川儿七岁,发回端州充兵不成,住在别院由他母亲侍女教养。可那女子贪财好奢,时常克扣孩子口粮。娉婷正与他母亲有些交情,得知此事,便要把川儿带回去,由们好生养。”
齐太傅冷笑,说:“沈卫本是家族庶出,幼年受许多不平,后来都给他儿子。可笑他自己偏爱嫡出,却又好近女色,生这堆,真是造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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