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建恒粗喘着,他十指间面目狰狞。
“朕母亲是当今太后!”
“皇上生母乐氏,”奚鸿轩艰辛地挪动着身体,“就是淹死嘛。”
哗啦。
污臭水从脖颈迸溅到别处,李建恒在这细流流淌之中,吞咽着唾液。
淹死嘛。
李建恒艰难地回忆起来,那浮光掠影般童年记忆。他又次看向那花白肉,却仿佛看见他娘。
李建恒挪动着目光,手边姐儿已经凉透,花白肉挤在断壁里,几缕发被血淌得发红。李建恒颤抖起来,已经认不得这是昨夜拊掌跳舞美人。
“救命。”
李建恒垂着脑袋,费力地念着。
“救命。”
下边忽然传来呛水咳声,奚鸿轩半身被泡在水里。他仰着半身,正砸在缸上,背部片血肉模糊。他喘着气,说:“皇上,别叫,听不见。”
声跪在地上,老头发都半白,号啕大哭:“有什法子!这事儿能怪吗?户部都是堂老爷,这事早八百年就提过,银子不拨,人手不调,能怎办!岑寻益,能怎办?!”他捞着这泔水,哽咽难言,用头磕地,哭喊着,“这得让们拿命偿啊!”
“都是当朝老人,这成什体统!”海良宜猛地断喝,“皇上生死未卜,如今是火烧眉毛,推诿扯皮也得等到人出来再说!禁军从现下防守里拨八百人,跟着工部立刻疏通官沟,所有违规侵占宅子,马上拆!户部赶紧稽算库银,把塌屋子灾民汇聚到昭罪寺去统赈济。八大营巡防各大城门,进出必须要有通牒和文书。这是个紧要关头,望诸位齐心协力,稳住局势,不要乱!”
海良宜说罢倏地看向沈泽川。
“锦衣卫把守大内,万不要让闲杂人等趁机生事。凡有悖逆者,依照海仁时命令,就地斩杀!”
大雨中浮动人心在这连串杀气腾腾命令里霎时间定下去,海良宜走几步,在雨中摘掉乌纱帽。
女人被摁在泔水桶里,手指扒着地面,划得血烂。水溅打在脸上,李建恒看见她花白脖颈,花白臂膀。
淹死嘛。
李建恒泪水上涌,他疯狂地用手遮挡双眼,怨恨地说:“住口,你住口!”
奚鸿轩安静下去。
李建恒却不想再挨着这肉,他哭起来,口无遮拦地谩骂着,脏话粗鄙,他说:“不要提起她,朕是九五之尊,朕——”
李建恒失魂落魄,用手肘推着断木,却毫无作用。他鞋掉只,冻得面色苍白,说:“肯定会有人来救……”
“那是,”奚鸿轩闷声笑起来,“你是天子啊。”
李建恒说:“你笑什?”
奚鸿轩砸巴着嘴,吐出点沙土,说:“笑这命……你说奇不奇怪,人就像在重复着轮回。”
李建恒抬起眼皮,什也看不到,他阴沉地说:“不是……没有轮回……”
“皇上乃天子,”海良宜脸上雨水滑淌,不容置喙地说,“大周运延百年,还不到绝时候。”
***
李建恒被卡在断木下边,面朝着下,被浇在脖颈里凉水冻醒。他觉得呼吸艰难,胸口卡得太紧,肋骨疼得厉害。
李建恒咳嗽着,嘶声喊起来:“救、救命——”
这声音沙哑无力,在瓢泼大雨里细不可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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