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泽川干干净净,蟒袍鸾带再度上身,佩刀挂牌立在门前。萧驰野也收拾利索,怒狮红袍着身,显得个高腿长。
两个人假惺惺地拜别。
“要走这边,”萧驰野打哨唤来浪淘雪襟,拍拍马背,“镇抚大人跟道入宫?”
“总督先行,”沈泽川客客
梁漼山踌躇片刻,还是说:“这账是大人嘱咐卑职记,就这递上去……”
“病中糊涂,许多事情都是你自个儿做。”沈泽川合册子,“看你行事条理有序,又在户部当差多年,怎只是个案头吏胥?”
梁漼山似有预感,涩声说:“卑职从咸德二年开始在户部当差,那会儿上头是花家人……卑职囊中羞涩,只会办差,没有银子去打通关节,上边让原职办差,这些年都察考绩也都是中下,无功无过吧。”
沈泽川沉默须臾,说:“如今皇上广开言路,六部又稀缺人才,你也不必黯然伤神,机会该来时候,自然就来。”
梁漼山知道沈泽川这是要提点他,赶忙行礼,说:“镇抚大人知遇之恩,卑职没齿难忘!”
嫉妒。锦衣卫本就是个如狼似虎庞然大物,他想拿稳奖赏,还得看本事!”
萧驰野又与福满说些闲话,让晨阳把人送出去。晨阳送到外边,扶把福满,等福满上马,走半,觉得袖中沉甸甸,掏出来看,顿时喜笑颜开。
“总督大方,”福满把银子塞回去,“是个当朋友人。”
***
沈泽川见梁漼山,听他把账目算得清楚,又问几句,他都能对答如流,很有条理,这人做个不入流吏胥委实可惜。
沈泽川起身,倒也没有再说,掀帘出去。梁漼山怔怔地看着地面,半晌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。
他没与沈泽川说,他出身厥西,前头几十年耽搁在读书上,迟几年才考中。开始要去吏部当差,叫人花钱顶掉,又转去工部,干几年都是优异,因为会算,所以又转调到户部。到户部,本以为是大展拳脚时候,结果上边压着个花家远房子弟,浑得不成样子,差是他办,但报上去都是人家名字。他想找门路去别地方,上边又不同意,要把他当不花钱劳力压榨,他被压再压,最终竟成个连官都算不上吏胥。
本以为是生平傲杀繁华梦,已悟真空[1],岂料福祸相依,是柳暗花明又村。
***
后两日宫内禁令才解,六部运转正常,昭罪寺撤人,尚未痊愈病患都由太医院继续照看。
沈泽川说:“这几日慌乱,阒都大小药铺数不胜数,药材来往混乱繁琐,你能记得这般清楚,费心。”
“卑职当差干就是这个,分内事,应该。”梁漼山关切地说,“大人今日气色好。”
“药到病除,已无大碍。”沈泽川说,“这账目要誊抄,户部留份,你得上报,再给禁军份,叫他们也心里也有个底。”
前几日疫病蔓延,人心惶惶,前仇旧恨都能搁边,但如今雨停,该论功行赏,三方人都掺在里面,难保没有相互攻讦、背地里踩踏事情。
梁漼山在下边当差,见得多,原本以为沈泽川与禁军不睦,这会儿该掐得脸红脖子粗,谁知他既不出头,也不声张,事情办完,也没霸着功劳不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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