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良宜答道:“枫山校场今年扩建,银两由户部统筹,已经算是免他今年最大开支。臣以为赏不可过,足够。”
李建恒说:“但是药材调配、隔绝病患,疏通官沟无小事,他都办得很好。”
海良宜思忖着,说:“功劳不假,可这些事情并非禁军凭靠己之力就能办成,若是恩宠太过——”
“朕想进他爵位。”李建恒合上折子,看着海良宜,“他乃离北王嫡次子,若是上阵杀敌,这会儿也该有爵位在身。”
海良宜没有立即应答。
风袭残云,刮落枝头残叶。
***
都察院弹劾来势汹汹,先后将奚鸿轩、潘祥杰、魏怀兴甚至海良宜都参遍。岑愈坐镇主笔,几方在朝堂之上打得不可开交。
李建恒才醒,这几日话不多,坐在明理堂听政时都是由着他们争执。
海良宜在疫病前就身体抱恙,近来看着消瘦,始终没有休息时候,此刻听着工部与户部再度起争执,不由重咳几声。
眼神冷淡,讽笑道,“是鹿啊——周若失其鹿,天下群雄皆可逐之[1],今日你说是李氏,明日也能说是阿猫阿狗。谁能踏上那巅峰龙椅,谁才是正统。”
乔天涯自诩离经叛道,却不想沈泽川竟敢这样说。他惊愕之下,退后几步,眺望着皇宫,说:“此等悖逆之言,算得上目无王法。”
“你知道这世间君子无数,个个都是铁骨铮铮、忠诚不二好人。”沈泽川把帕子收回袖中,说,“边沙伯陆平烟号称‘边城狼虎’,为守住边郡散尽家财,虽然享有爵位封号,却每日食都是咸菜芋头。到陆广白,每遇战事必定军饷吃紧,因为与八大家素来不睦,所以即便战功显赫却至今没有封爵。做这样君子良臣,痛快?”
“先问良心,再论快意,要做骨鲠之臣,就得舍小、弃私欲。锁天关冯圣门忠骨全部战死,这就是大义炳然。”
沈泽川适才压下疯狂再度席卷而来,他立身大笑,说:“乔天涯,你根本不是离经叛道,你是道中囚徒,是能做君子人。”
李建
李建恒赶忙说:“阁老不必起身,有话坐着说吧。”
海良宜行礼,用帕子掩着口,缓和些后才说:“昨日内阁已将此次赏罚条目递呈御案,皇上看过后,若觉得有不妥之处,可以驳回,由内阁重议。”
李建恒心不在焉,海良宜本以为他会支支吾吾,岂料他顿少顷,说:“朕已看过,有些地方确实不明白,还请阁老解惑。”
此言出,满堂错愕。
李建恒打开折子,说:“禁军疏通官沟有功,萧驰野已经是二品禁军总督,仅仅赏些银两金玉不足为意,太少。”
乔天涯说:“主子——”
天际余晖尽沉于夜,昏暗覆盖,梨树枯枝张牙舞爪,在沈泽川抬起脸上映出阴影。
“但这世间总要有人做乱臣贼子。不信命由天定,倘若来日刀架颈侧,别说奚鸿轩,就是李建恒,也不会刀下留情。奚鸿轩嘴里讲血脉正统,与而言无异于痴人梦谈,刀锋过喉谁都要死,嫡出庶出无例外。”
寒夜凄清,昏鸦几声哀叫,沈泽川回眸看着乔天涯。
“志不在君子,也不在好人。睚眦必报既成信条,那恩是恩,过是过。今日之事,要奚鸿轩拿命来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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