伙计到马车跟前,也没有擅自伸手掀帘,而是正儿八经地冲马车行礼,说:“爷们是西边过来,个个都是叱咤风云商道行家,到咱们敦州不敢怠慢。在这儿把话先放放,您舟车劳顿,全当听个趣,解个闷。”
沈泽川没答话。
这伙计见惯来往商客,跟巨贾匪盗都打过交道,知道有些主脾气不好。他神色如常,站稳脚,说:“爷进城,跟什人做什生意,全凭各位爷自个儿做主,谁也管不着。来往皆是客,出入都是友,敦州僻远,咱们相互照应。有事需要调和,爷尽管派人来铺子里喊声,甭管是哪儿人,只要爷使唤,伙计们随时待命,保准儿不拖沓。但只有条规矩须得给您说明白,那就是凡是买卖货,都得在铺子里记档;凡是在铺子里记档货物,都得是货真价实东西。只要在咱们铺子里头挂牌子,就算是颜氏点头,咱们在敦州就是商誉共享,富贵同乐。”
伙计说完,再次朝马车行礼,侧身抬臂,引道:“后边专门给爷腾院子,伺候人您随便挑,时鲜瓜果应有尽有。爷只要住在敦州,想吃什、玩什尽管开口,咱们颜氏全包!”
费盛暗自咋舌,奚家也有钱,但远没有到这大方地步。这颜何如真绝,传说他爱财如命,可也
:“雷惊蛰真是个好孩子。”
雷惊蛰是雷常鸣智囊,樊州送孩子这简单事儿,他怎就让雷常鸣栽呢?颜氏断雷常鸣月供,雷常鸣才会把主力对准茨州。他招摇地往茨州行军,被萧驰野和沈泽川当靶子给弄死——他果真是个替死靶子。
雷惊蛰恐怕早就想要取而代之,他们向韩丞换取爵位,韩丞未必肯受得起两个人狮子大开口,加上雷常鸣贪得无厌,事情能不能谈拢还得两说。所以雷惊蛰索性拿掉雷常鸣这个亲舅舅,让他死在纷争里,干净又方便。
这表明有两种可能,是韩丞不是蝎子,蝎子也远没有沈泽川担心那能耐;二是他们皆是棋子,不需要相互认识,只要待在自己位置上做该做事情,就能完成任务。
沈泽川对这两种猜测各有延伸,他陷入沉思,没再开口。
***
马车进城时已经是亥时,通明当铺果真灯火通明。费盛提着六耳下去登记,看当铺外边都是各型各色马车,有从厥西绕过来龙游商人,还有从樊州过来人牙子。算盘声夹杂着各种呼喝声,卖什都有,都这个时候,还热闹非凡。
以通明当铺为中心,左右挂都是大灯笼,酒家商铺彻夜不休,整条街喧嚣达旦。乞丐不少,但都被呼来喝去。卖身姐儿哪个年纪都有,傍着过来过往款爷,拉去客栈里就能白睡晚,她们靠这个赚点粮食。人潮涌动里,费盛注意到几个边沙面孔。
这里根本不像是兵败过,空中弥漫着发酸酒肉臭味,与来自厥西和茶石河香料相互排挤,变成股令人脚底发虚味道。这条街像是天穹倒映下来星河,汇聚着中博仅剩明灯,把周遭衬得漆黑无比。
人太多,费盛不敢托大,借着六耳给提示,到当铺里头寻人登记。货是槐州过来杂粮,那检查大伙计忙而不乱,按照挂牌顺序挨个探货,速度很快,后边跟着小伙计笔记得更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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