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湫蹒跚前行,扶着墙垛哭道:“大周百年国祚啊……”
菩提山巅铜钟“哐当”撞响,悠长钟声荡起风浪,惊飞层云重叠间鸟雀。城门轰然倒下,无数檄文翻飞在空中。
薛修卓两颊湿冷,他仰头看着阴云,直以来施加于两肩重担,随着城门倒塌,并灰飞烟灭。他抬手抹掉面颊雨水,听见四起
齐惠连身影似乎还站在那里,他高举着双臂,拉扯着锁链,在最后仰头呐喊里不肯回头看沈泽川眼。
兰舟啊。
不要怕。
沈泽川闭上眼,再睁开,风踏霜衣猛然前奔,袖袍在霜雪扑打里荡开,带动两侧疾风。他就像阴云里即将归鞘寒锋,势必要在此刻捅穿天地。
得道者,天经地义!
,驱赶姚温玉,逼死海良宜,可他也同样受制于棋子,陆广白反叛,萧驰野归群,沈泽川定博,所谓算无遗策皆是假象,他是被自己逼到绝处!他费尽心思找蝎子,岂料蝎子就在他身边。
齐惠连在阴沟里翻过船,风泉不明白,聪明人绝不会重蹈覆辙。太子败在叛徒身上,齐惠连断然不会让沈泽川再败在内鬼身上。东宫僚属那多,齐惠连为什偏偏要选择邵、乔两家?
因为太愧疚。
比起从始至终都在为东宫倾尽全力其他人,邵成碧就是那个“死结”。他隶属兵部没有做过坏事,只是因为太重感情乱公私。他为保全乔氏委曲求全,但是乔康海仍然死。他背叛东宫旧主,却没有救回任何人,连同自己儿子都丢。这仅仅是个开始,中博兵败案爆发那刻,邵成碧就画地为牢,成为“良心”这两个字永生永世囚徒。
这笔血债超过邵成碧切私情,为此他能戳瞎自己眼睛,药坏自己嗓子,再送出自己儿子。他跪在佛像前痛哭,可是齐惠连不用他。
,bao雷仿佛是贴着头皮炸响,罗牧已经失去对杂军控制,他在乱军里仓皇后退,对朝臣们喊道:“……军变!”
雨雪迷眼,薛修卓站不稳,他与众朝臣站在城墙上,看沈泽川匹马当先,守备军士气高涨,追随那白衣前进,势不可挡!南侧门禁军与都军相遇,他们对于阒都巷道走向比都军更解,在此巷战绝无敌手。
血喷溅在墙壁,酒旗杂摊跟着厮杀翻滚在地。
沈泽川驱马进入通道,就如同他所想那般,从正面踏开阒都大门。侧旁费盛高举中博旗,守备军冒着墙头箭雨纷纷过境。
“城破——!”太学门前传出声凄厉地哭喊,接着数千学子在飞迸冰碴子里齐声大哭。
这是齐惠连最狠也最高明地方。
太傅活着没有用过邵成碧,他死,每过日,无用邵成碧就痛苦分。邵成碧被这份痛苦和愧疚鞭策着,他也同样鞭策着风泉。风泉在缝隙里残喘,不论他究竟是谁棋子,齐惠连都敢把他枷锁赌在“父亲”两个字上。邵成碧就是风泉锁,不管死活。风泉在跟邵成碧诀别那刻,剃刀都抵在邵成碧颈边,却没有下去手。
薛修卓把人当作棋子,齐惠连把棋子当作人。他在昭罪寺教导沈泽川制衡权术,所有弱点都拿捏在“情”字上。
沈泽川睁开眼,看见正东门尽头。
雨雪如帘,旧景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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