调酒师滔滔不绝,但他听觉钝,视线也模糊,听到是自己声声“柏先生”,看到是柏先生挥
他长相无疑是极为出众,比美人少分媚,多分俊,比硬汉少分粗,多分雅,原本清隽面容在闪烁灯光下更冷,却也更惑。工作时丝不乱头发如今蓬松搭在前额,卫衣牛仔裤让他看上去像个未出社会学生。
来招他惹他人不少,他置之不理,继续喝自己烈酒,做自己大梦。
大部分招蜂引蝶者讨个没趣便自觉退去,寻找别猎物。但也有锲而不舍,语言撩不动,就直接上手搭个肩拦个腰。
他出手便是杀招,所以轻易不出手,单是眼尾扫,就够那些人受。
他眼神森寒无比,像沥着毒横着剑。
大街小巷,犄角旮旯,只要车能开进去,他就带着轰隆与鼓噪去撒场欢。
加油站成他最常去地方,车乏,靠油喂饱,人困,同在加油站买罐廉价茶。
他就这样漫无目地疾驰,逃不出皎城,逃不出光明。
就像那只腾云驾雾,用尽百般招数,却终是翻不出佛祖手掌泼猴。
及至入夜,他便将车丢在旁,扎进大都市灯红酒绿中。
已是盛春时节,绵密雨和恼人风却蒙住欣欣向荣色调,让皎城像个疲惫、晦暗旅人。
如秦轩文。
回到皎城已有半月,他将秦却交由谢姐照顾,未去明氏销假,也很少待在家中,不再穿那些昂贵西装与皮鞋,各式腕表通通收起来,每天套着卫衣牛仔裤出门,星夜归家,或者干脆不归。
回家太累,需面对那张稚拙笑脸;工作亦累,需面对无数双审视、打量、谄媚眼。
他如履薄冰绷十来年,枪林弹雨拼十来年,钢筋铁骨生锈,终于累也倦。
被他瞥过眼人皆屁滚尿流,无需他动手,就麻溜地滚蛋。
苦艾酒绿油油,混着糖浆、冰块、薄荷,含在嘴里苦不堪言,像淬二十载光阴。口下肚,又像灌满肠刀子,将咽喉胸腹划得鲜血淋漓。
巧是,调酒师与他嗑叨,说这酒名字就叫“年方二十”。
他眯着眼,又要杯,在醺然醉意中回忆自己二十岁。
失去个孩子,又拥有个孩子。
他不喜欢清吧,去就去最吵闹最拥挤酒吧,喝最浓烈最烧肠酒。
过去二十多年人生,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放纵过。
曾经他是整个“孤鹰”最自律人,若是没有任务,他作息安排能精确到分到秒。在明氏辅佐单於蜚这两年,他沿袭着以前习惯,从不放松,甚至不屑放松。
普通人切娱乐,他都不在意、不需要。
如今却穿着与这城市里大多数年轻人无异衣装,坐在喧闹吧台前,点杯稀释过捷克苦艾酒,醉生梦死。
柏先生说——要你作永不熄灭烛火。
可是烛火比朝生暮死蜉蝣还脆弱,握并不强烈风、两根沾着泥手指就能轻易令它熄灭。
况且他被抽掉芯,想燃也燃不动。
城市灰蒙蒙,引擎发动声响若将死老人浑浊叹息,牵着浓痰,裹着恶臭。他半拧着眉,在细雨中将车驶入大道。
没有目地,不知道去哪里,好在皎城够大,容得下他殊死奔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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