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真,远远见到兵士,田间出现阵骚动,似乎不少人想要逃走。但是当看清楚来人衣着制式,他们立刻平静下来。甚至有些农人,还面朝大道跪下来。这些人中,不少都是清河百姓,甚至有些被裹挟入乱军,险些丧命。若是没有面前这队兵马,说不定他们早就埋骨黄土,成喂养荒原肥料。
有人能救他们出这地狱火海,就当受他们顶礼膜拜。
奕延目光在那跪拜人群头顶扫而过。他领军已经有些年头,唯命是从部下,不可计数。但是眼前这些,不是兵士,只是种田愚夫愚妇。若是当年,就连他们也会对自己这副羯人面孔鄙夷惧怕,避之不及。可是现在,他背着刀弓,跨着战马,带着浑身杀气,连衣上血迹都未洗去,那群人却不怕他。不但不怕,还虔诚跪拜,把他奉为神佛。
为什?
田里豆黍已经出苗,绿油油,略显稀疏,与那黄褐相见泥土交织成,宛若斑斓织毯。虽然微弱,虽然渺小,但是其中蕴含意味,远超鲜血四溅战场。
如此来,也就没法收网,打成彻底歼灭战。
这不是怯战,而是极为高明预判,甚至能把自家手下性命,当成拖延敌人诱饵。奕延手下兵力不足,旦猎物脱网,就无法另行追击。而这仗,逃走敌人,应该不下八百。
这里面,恐怕就有他那狡猾同族。奕延双眸眯起来,眼中杀意更胜。当日他就觉得此人危险,现在看来确实不错。没大军尾随,这人想逃出冀州就更简单,哪里还能拦住?
“将军,并未发现那匪首。”不大会儿功夫,下面就传来结果。
奕延微微颔首:“收兵,速回清河。”
冀州不像并州,在这里,他要当不是个单纯将领,更兼任牧民之责。要妥善安置裹入乱军流民,要想尽法子弄来粮种,让失去田产百姓不至于沦为匪寇,还要同冀州诸官打点关系,便于调兵遣将。
这些,很多都是奕延原本从未接触过。可是这些惹人心烦东西,渐渐牵住他心神。让他懂得,主公想要究竟是什。不是万民膜拜,不是权势熏天,那人只是想看到农人们安安
如今王浚人马也在冀州兴风作浪,他不可能把精力都花在乱军身上。还是固守到手地盘更为重要。
快马回撤,路上畅通无阻。如今冀州南部大半落入奕延控制之中。倒不是他兵力突然变多,或是控制县府吏员人数猛增,而是丁刺史授意结果。
这两个月,丁邵病情越发严重,统帅州兵显然不再可能。他就把领兵重任,托付给奕延。冀州兵其实没有自己训出来新兵用着顺手,但是丁刺史好意,奕延也不会拒绝。至少这人,比王屏那小人要顺眼太多。
来二去,郡县安定速度更快,奕延安插人手也更方便。而且看丁刺史和王屏意思,朝廷极有可能命他接掌冀州兵事。若是真如此,主公命令,就完成大半。
马儿越过荒芜田野,当前方终于出现绿意时,奕延下令,全军放慢马速。如今已经接近五月,正是农忙时候。冀州因兵乱错过春耕,只能补种些豆黍。这些粮食,可是百姓们下半年艰难存活命脉,他怎能让飞驰军马扰耕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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