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他认同自己方案,那青年也舒口气。抬手想要拭去头上汗水,却发现满手炭黑。如今并州绘图验算,多用炭笔,这样情形也是难免。只是几年前,他能料到自己会身风尘,两手乌黑,坐在这河滩上凉棚里吗?
这人,正是裴若。河东裴氏嫡枝。当年只是好奇《九章算术》新篇,裴若孤身到上党,进入崇文馆。谁曾想几年下来,竟然风云变化如斯。
位于河东裴氏属地,已经被匈奴伪汉占去。家中半数人都投匈奴,剩下则流离南地。裴若并没有跟族人起迁徙,而是选择留在上党,随后又到晋阳,成为求知院中博士。
在求知院待得越久,就越难离开那让人沉醉环境。家业沦丧,国都南去,区区数年,自己熟悉切都天翻地覆。但是学海之中,永远不会让人寂寞,让人失落。并州数算可谓日千里,时时都有新成果。而他自家祖处裴秀那里学来“制图六体”,也成地理科基石。
如果有可能,他会沉醉书本、舆图之中,再也不问世事。然而偏巧,并州去岁出现大旱迹象,需要修建新水利工事。祖台之这个司工参军,
好在总算快完工。
心底微松,祖台之开口道:“裴博士,渠道都修成,你们这边验看如何?”
被祖台之点到名,个青年男子抬起头来:“正想找你,最后这段,似乎有些不妥。”
听这话,祖台之神色立刻郑重起来:“哪里不妥?!”
这种规模水利工程,稍有差池,就是大祸场。谁敢有分毫懈怠?
,怕是要有流民大潮。那时,四野空空,他去哪里募粮?
如同蝗虫般大军,再次开拔,向着另座城池攻去。
※
这天气,简直要人性命。
祖台之立在堤上,满头大汗,只觉衣衫都被汗水浸透。这才几月,太阳就如此毒辣。加之长期无雨,空气干燥,更是难捱。
那人也不隐瞒,指向舆图西南角:“这处挖浅,不利于排沙。若是长此以往,很可能淤塞渠道,每年都要大量人力疏通。必须重修!”
他说斩钉截铁,祖台之神色也不怎好看。这段渠道修成就花不少功夫,若是重修,还不知要多长时间。已经快到庄稼拔节期,若是错过出穗、灌浆这样补水时间,就算渠道修成,也赶不上。
心里飞快盘算,最终,祖台之还是咬咬牙:“若是重修,五日能修成吗?”
“能!”对方答干脆,“渠道已经挖好,只是调整二。尽快抽调些役夫,当能赶上!”
“那就修!”祖台之立刻拍板,扭头对身边属官吩咐起来。
亏得主公早做打算。若是晚些,还不知会是什情形。
“祖参军,前方渠道都挖成,可要破开围堰?”下方,有司工属官问道。
“不慌。等裴博士他们看罢再说。”祖台之说着,向堤下搭建凉棚走去。
棚内,群人正伏在高案上写写画画。条件简陋,根本没地方跪坐,所有人都不拘礼数,胡坐在高凳上。加之灰尘满身,形容别提有多狼狈。
祖台之不以为怪,别说这些人,就连他自己,如今不也是这副模样?只是工地,他就待足足四个月,加上前期考察、后期巡视,这小半年,都未曾安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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