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，灯笼倒还在，只是蒙上
层灰，加上萧瑟街景，倒像是久无人住。
沈魄有些迈不动步子。
他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冒出来。
长到二十多岁，沈魄是头回直面残酷
战争，而且是夕之间，扑面而来。
不单是他，郑笙，老杨父女，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众人从未觉得这段航程如此之长，当轮渡抵达码头时，所有人不约而同肉眼可见地松
口气。
上岸，沈魄他们马上就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紧张气息。
平时热闹情景，此时变成混乱，许多人脚步匆匆，都想挤上船，但当轮渡人说今天时间已经不够来回时，他们都失望，这种失望很快变成抗议和怒骂，叫声充斥整个等候室。
而像沈魄他们，这种时候反倒往上海市内跑，几乎没有。
沈魄没有跟小吴提前约好，黄包车又太远，所幸这边电车还没有停摆，几人搭上电车，几经辗转，终于到印书馆所在宝山路附近。
在吴兴路，那边离得远，又在租界里，真要等到那边出事，那整个上海都跑不掉，先把老杨他们安顿好吧。】
借着沈魄视角，闻言看见滔滔江水，开阔天际，看见船上众人压抑着不安神情。
他想，比起第回见面，沈魄大呼小叫问他手机用法，现在沈魄已经变得成熟。
也许是从见到沈充那夜开始，也许是他发现自己心目中锦绣上海开始破碎起，沈魄就在点点蜕变，到现在事到临头，连平时老成郑笙也难言担忧，束手无措时，沈魄却依旧能镇定面对，有条不紊进行安排。
虽然部分原因可能是他提前从闻言这里知道将会发生某些事情，但有些人在明知道无法改变大势时，索性破罐子破摔，沈魄非但没有，反是像将潜力彻底激发出来，这几天成长速度飞快，连闻言都有些惊讶。
“
听人说，这里不是战场，他们在北四川路那边打……”
老陈在后面追过来，他比沈魄等人镇定很多，路跟人打听，带着他们绕过可能在
原本路线被临时暂停，电车也不肯再往前开，众人只好下车步行。
此时他们已经步步从勉强还算平静市区边缘，来到华界中心。
硝烟从视线可及范围内升起，间或还有远远传来爆炸声，与建筑物倒塌声音。
平时敞开马路上，不时有铁蒺藜横在中间，还有些残缺桌椅，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情急时被人挪过来，两旁本该营业店铺悉数关门，楼上人家窗户也都关得严严实实。
昨天他们离开之前还很热闹，街上洋溢着临近过年氛围，有些店铺门口还挂红灯笼，连灯牌特意都新作小彩灯，就为年后多招徕些顾客。
他本来以为沈魄也会手忙脚乱，咋咋呼呼。
闻言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
心情，刚认识那会儿，他是真有点烦沈魄，对方高高在上，端着大少爷架子瞧不起这个，瞧不起那个，要不是百年后新鲜事物暂时震住他，只怕闻言这种普通人，是绝对不会被沈魄放在眼里。
连百年后闻言尚且如此，这个时代底层普通人，与沈大少爷何尝不在两个世界？
但现在，他竟然会考虑到老杨父女安危。
身逢乱世，没有人能永远不成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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