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若臻很冷,比那年初春堕入深海更冷,项明章抱着他,贴着他脸颊和他起颤抖不止。
船尾火焰噼啪炸裂,直升机盘旋游艇上空,旋翼轰隆不绝,波涛,海鸥,呼啸大风。
沈若臻庆幸埋在项明章怀里,他声音细微,竭尽最后点力气问:“你为……信次来世好不好?”
项明章眉心忽动,掉下行滚烫眼泪。
他想求句“阿弥陀佛”,可惜海宽天高,恐怕触不及观音。
沈若臻道:“可好疼。”
项明章把沈若臻抱紧,温热血液浸湿衣服,他瞳孔涣散地望着大海,那个白点大、近,远处天空似乎飞着架直升机。
“若臻,有人来。”项明章低下头,“有人来救们。”
沈若臻气息微弱,只有心口鲜血源源不断往外流,他觉得自己破个洞,在慢慢地空掉。
“项明章……”
沈若臻骇然发不出字,动作如本能,在齐叔扣动扳机刻扑过去,拼尽全力把项明章推开。
“嘭”!
重叠两声枪响。
齐叔腹部中弹,瞪大双目倒下。
而另颗子弹击中沈若臻胸口,他保持着射击姿势,右臂顿在半空,倏地,手枪滑落,单薄身躯迎着晨风颤栗。
满目狼藉,破碎控制室窗口望不见丝毫人影,沈若臻不知该看哪,无措地唤道:“项明章……”
船舱侧传来沉缓脚步,项明章满身是血,形如罗刹,西装大敞着,露着片伤痕斑驳胸膛。
他走近,单手拥沈若臻入怀,喉间泛着浓郁腥甜:“有没有受伤?”
沈若臻怕碰疼他,不敢抬手,说:“没事。”
“嗯。”项明章沉声道,“没事。”
这时软梯降落,救兵登陆,蔓延到甲板火光照红半边天。
沈若臻将要闭上眼睛。
“来世信。”项明章哽咽如悲鸣,“这生,也要与你求份地久天长。”
“在。”
沈若臻怕来不及,说:“好像要食言。”
项明章双目通红:“不,你说要起活下去,你是君子,必须说到做到。”
血滴渗出沈若臻齿缝,染红薄唇:“这也是最快活年。”
“再坚持下,”项明章乞求他,“不要离开,若臻,别离开。”
项明章震愕地转过身,如堕冰窟。
沈若臻摇晃地向后跌下,倒进项明章臂弯,白衬衫晕染成赤红,他胸膛好痛,像被针扎刀割,像被烈火烧着。
项明章目眦欲裂:“若臻……”
沈若臻躺在他怀里,脸色越来越苍白,说:“会死吗?”
“不。”项明章束手无策,滔天恐惧比大火和深海先步吞噬他,“你不会有事,不会有事。”
船尾窜起乌黑浓烟,是他们放出求救信号,项明章和沈若臻伫立在甲板上,望着旭日从地平线升起。
遥远海面上飘浮着个白点,沈若臻朝前挪步,想看得真切,他抬手指着:“你看见吗?”
项明章说:“好像是艘快艇。”
沈若臻高兴地回过头,愣住,项明章背后船舱门口,齐叔半身染血站在那儿,举起枪。
最后最后,原来还没有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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