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落云静静望着,少年看见他,居然主动跑来认错。他想,这并非惯偷,更像是无计可施走回歪路,便问:“家在何处?”
少年道:“瀚州,逃灾过来。”
瀚州距西乾岭北去三百里,是块富庶宝地,不过若逢天灾谁也无法。容落云偏头,目光投入窄巷之中,但见成群乞丐于巷中休憩。他踱至巷口瞧得真切些,汉子妇孺,黄口小儿,俱因饥饿而萎靡不振。
他解下荷包,反手丢给霍临风,吩咐道:“买些顶饥吃食分给他们。”
霍临风得令去办,杜铮跟着,主仆俩就近买来些糕饼,入巷口便被饿狼似灾民抢夺空。
霍临风就此作罢,朝回走,距离三五十步时看见容落云。相隔贩夫走卒、男女老少,容落云株白杨树似立在那儿,风吹不动,人挤不移。
他阔步过去,递上分文未少荷包。
容落云接住,向后张望:“贼呢?”
霍临风说:“跑。”
容落云刚才还乖而有礼,登时横眉冷眼:“你连区区毛贼都抓不住,也配为不凡宫效命?”
长街人潮拥挤,跑不快,霍临风单凭腿脚便速速追上。
他将小贼擒住,仔细看,是个十来岁少年。明明是风华正茂年纪,小贼却凹着双目,面如黄蜡,整个人瘦得像条脱水干菜。
霍临风夺下荷包,松手,少年非但没有逃跑,反而体力不支跌倒在地。旁边有条窄巷,这时巷中冲出位老翁,步缓情急地跑来。
原是对祖孙,祖父亦面黄肌瘦,似乎生着病,没走到跟前便昏倒。少年见状,用尽力气爬到老翁身边,用力抱住哭喊。
周遭行人停下,对这副惨状议论纷纷,心肠软甚至掉眼泪。霍临风煞是无言,如此情形,他不像失主,反倒像抢钱恶霸。
角落隐有嚎啕,是垂髫女童,容落云穿行至女童面前,蹲下问:“小姑娘,你为何伤心?”
女童泣道:“你要是早些出现就好……”泪水如珠,断线地掉下来,“弟弟,弟弟就不会饿死……”
容落云口鼻酸,这才看见旁边搁着只小竹筐,盖着布,显然那孩儿刚走不久。他不知说句什,索性未言字,起身离开窄巷
霍临风如实回答:“抓住,但放。”他将详情描述遍,暗暗头疼,毕竟容落云乃匪首恶徒,恐怕定要取那祖孙性命。
不料,容落云听完反问:“你有没有给他钱买吃?”
霍临风点点头,心下迷茫。
容落云再无可问,也不追究,扭身去找摊主付钱。半人高素面大缸,老树粗口径,他轻松拎起绑在驴背上。
继续朝前逛,行走段至捉贼巷口,那祖孙二人坐在墙根儿底下。老翁昏沉,握着半块热糕,少年握着另半块,欲狼吞虎咽但又舍不得大口吃完。
他上前步:“且问你,为何偷盗荷包?”
少年惧怕道:“祖父快要饿死,要给祖父买口吃食。”
这理由看似荒唐,但霍临风俯身,近距离看看老翁。他曾围困敌军精骑于绝地,人与马活活饿死,情状与老翁颇为相像。
条性命挣扎于眼前,霍临风掂着荷包,从自己袖中掏出枚碎银。“去买口吃。”他丢给少年,“吃饱再犯,便折断你双手。”
少年感激涕零,再三做保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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