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迫近步:“是私生子,比不得你,你娘胎清白,根红苗正,有个不得伯父还有略逊筹爹,那真是奇怪,你手艺怎还比不过这个私生子?是你天资愚钝,还是聪慧过人?听说你学机械,考过几次第?拿过几张奖状?估计就是个中不溜吧。不如给你指条明路,雕不出名堂趁早改行,修表开锁钎拉链,认清你这条平庸命!”
手艺低人等,对呛也占不上风,废物!丁尔和面红耳赤,“你你你”地絮叨,半天没再憋出半字,待伙计搬完,他丢下句“恶心”便走。
纪慎语喉咙胀痛,脚步虚浮,走上北屋台阶徐徐跌倒,傻傻地瞧着这院子。富贵竹绿又黄,玫瑰谢又开,他遭遇这人生颠覆,熬过,盼着有条光明大道。
后悔吗?他每天自省。
但他心早被丁汉白填满堵死,这身凡胎俗骨也叫丁汉白疼爱得食髓知味,改不,回不头。像个泼皮无赖与人对骂也好,呕心维护家里点滴利益也罢,他点都不后悔。
用,目前只是问问而已,脸防范显得他们小气。他还叫姜廷恩从三店拿条项链回来,花朵形状,记他账。
第二天清晨,纪慎语蹲在花圃旁浇水,阵急促脚步声袭来,丁尔和带着几个伙计到。大清早,这阵仗总不能是打扫卫生,不待他问,丁尔和先管他要南屋钥匙。
他自然不肯给,可丁尔和提前叫来伙计帮忙,就是得到丁延寿首肯,要搬机器房料。“搬哪儿?那些料都是师哥买,不是公家料。”他不愿意上交。
丁尔和客气地说:“确是汉白自己料,可他没有带走,问大伯他是否还回来,大伯不让他回,那这些料总不能搁辈子。留点,其他全部搬到玉销记分分。”
纪慎语僵着不动,却也想不到拖延办法,对方名正言顺还有鸡毛令,他违抗不得。交钥匙,他无助地立在院里看伙计翻箱倒柜,那些都是丁汉白喜欢、宝贝东西。
缓过气,他关好门窗去玉销记,不料门厅有个戴墨镜老头,正是张斯年。
隔着柜台,声音都挺低,纪慎语按捺着急切
走时潇洒,什都没拿,这快就被人要去。
丁尔和走来,笑得挺好看:“汉白是个有种,家业不要撇出去自立门户,似乎点都不眷恋。其实觉得你更应该走,跟人家亲儿子掺和起,还日日赖在这儿吃饭睡觉,多臊得慌。”
纪慎语转身浇花,没吭声,这点羞辱他受得住。
对方却没完,又道:“亲儿子走,非亲非故留下,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。你倒心安理得,是就你这样,还是你们扬州人都这德行?你爸当初也有意思,托孤,托个天煞孤星,专破坏人美满家庭,不过也对,你是私生子,毛病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。”
纪慎语扭脸:“怎?激?”他把铝皮壶撂,“坏丁家门风,糟践你们丁家人是吗?怎能安生待在这儿,应该头跳进护城河断是吗?可是凭什?没有犯法,时至今日依然是玉销记大师傅,你是吗?国家主席没批斗,公安局没给立案,街道派出所民警没找谈话,就连居委会大妈都没对指指点点,你凭什?你丁尔和算哪根葱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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