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刘头以他方式怀念着几十年老邻居,又不免联到自己也是时日无多,百年之后凄凉光景,多几分真心悲凉之意。
心里头有事,老刘头晚饭没怎吃,往日他都会喝上两杯小酒,今天没心情,连酒缸子都没碰。刘大婶不想理会他,收拾好饭桌,打发老刘头去院子里头消食。白天虽然天气不错,但尚在冬天尾巴。夜风起来,老刘头冻得骨头哆嗦,连打好几个喷嚏。
正当他想回屋时,团诡异窸窣声由远而近,穿过刘家门前,并迅速地往老罗家移动。老刘头瞪大眼睛。时值黄昏,村里路灯还没起来,光线很暗,看不分明,隐约是十几二十个身形不行人,乌泱泱黑漆漆,彼此之间也不交流,神色匆匆地赶路。
老刘头觉得奇怪,不由自主地出门,撵在人群之后走两步。他眯着眼睛。远处老罗家已经挂起白灯笼,幽柔黄光透过白色灯笼纸,在冰凉月色之中,平添抹暖色。
说来也奇怪,在这样个寒冷夜里,这样诡异氛围之下,老刘头本该感到害怕。然而他并没有。相反,还从心口涌起丝暖意。这股暖意助着他驱走四肢冰冷和僵硬,就像是老友旧识相逢,壶暖酒落肚。
“该来到时间就会来。”罗飨很不客气地打断道。
老刘头被呛声,憋红张老脸,顿半天,又想继续说。
这时,罗飨雨伞忽然从栏下滚动而下,顺着石阶滑出庭外,砰地声撑开,绕着伞柄转几个圈后,最终停下来,在阳光下投下片圆形阴影。只灰扑扑肥麻雀啾啦声从老梨树上飞下来,灵巧地躲入白伞之下,左右小跳阵,然后俯身,小脑袋快速摆动,啄地上小虫吃。
罗飨又吐口烟。
老刘头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大跳,瞪着眼珠子呆半天,已然忘自己要说话,最后被刘大婶拎着耳朵回家去。回到家后,老刘头左思右想,怎也想不明白,明明好端端把伞,怎自己就开,真是古怪。
老刘头年纪大,虽然年轻时候跟着受好几年社会主义无神论和科学主义教育,心里头对于怪力乱神之事,还是有些顾忌。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是老罗头七。头七头七,按理
令他惦记还有另外件事情,这大半天都过去,也没有任何人前往老罗家祭奠,这白事做得未免也太难看。
老刘头暗自为老罗感到不值。
老罗可是个好人啊,老刘头心道。他想啊想啊,将老罗生平往事细细地咂摸遍。老罗是个外乡人,到刘家村得有四十多年。当年刘家村还没被划入毛春城,是个十足闭塞小农村,外乡人并不多见。但老罗为人和善,从不与人结仇,做事靠谱,卖东西也很良心。很快,他就被村子接纳,扎根。甚至村里有不少女人见他独身,还曾张罗着要给老罗安排门婚事。
不过老罗最终还是光棍辈子,精心经营着小小家杂货铺。春夏秋冬,年复年。老刘头过去经常找老罗喝酒。叠花生,叠毛豆,瓶五块五二锅头,能聊下午。老罗总说自己个人也挺好。现在看来,膝下无子,无人送终,终归还是惨啊。
老老,人都是要走,熬不住啊熬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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