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乙他爸看儿子眼,知道这小子吃软不吃硬,老头耷拉着脸叹口气道:“你要是不好好读书,都对不起曾校长,对不起他给你弄来那套课本。”
冯乙听他爸这说,就不再吭声。
等到后来曾校长和他爸都被带走劳动教育,家里只剩下他和弟弟冯川时候,冯乙也只是握紧弟弟手,依在门框那半垂着眼睛瞧着地面,琢磨着下顿吃什。
冯川还小,站在边要哭不哭,最后大概是怕极外面闹腾,过去揪着冯乙衣角抽抽搭搭喊声哥。
冯乙瞧着这个小东西,弯下腰拿手指捏捏他瘦没二两肉小脸,冲他笑下,“哭什,爸不在,以后养着你。”
冯乙小时候不叫这个名儿,他嫌自己原名难写,他爸说改名立刻就同意。改成冯乙之后,练大字果然畅快许多,原本七个字名字换成两个字儿,让他很是自得阵子。
教他先生姓曾,名铭德,年轻时候扛枪打仗,后来脱军装自己开学堂收学生,是位能文能武先生。曾校长家和冯家挨着住,抬头不见低头见,自然就先收冯乙这个学生,只是曾校长对这个聪明伶俐学生向来是虎着脸,严格尊守严师出高徒那套。
用冯乙他爸话说就是:这小子身懒骨,不打不成器!
冯乙他爸度以为他这儿子辈子也就这样,好歹家里也还算有点钱财,他在医院也有份不错工作,等以后冯乙接班,养活自己也足够。但是谁也没想到,好日子数着手指头就到头。
那会儿胡同里很热闹,人来人往穿着绿军装红小兵抱着毛主席语录喊口号,三五成群占领高地卖力演出,演好不好不说,那份儿g,m热情可真是星火燎原。
冯乙按照他爸叮嘱,送他弟冯川去胡同里学校读书,那学校小学和初中混在起,教学质量并不好,但起码也是个去处。学校里有个年纪大老师以前得过曾校长恩惠,对曾校长学生也格外关照些,每次尽量让这俩兄弟吃饱点——冯乙他爹每个月还能从原单位医院领点钱,勉强让两个孩子撑下去。
冯乙聪明,人也活泛,他家里最值钱那套医术早跟他爸学七七八八,边看着书边偷摸替人诊治,倒是也赚几个钱,胡乱养活弟弟,那几年里倒是没让
冯乙家日子渐渐不好过起来,他爸由三天次抓去批斗,改成天次,老头每次回来都冲兄弟俩感叹句:“幸亏你们妈死早,她性子烈,可受不得这份儿委屈。”
冯乙站在旁边给他爸捏肩,张小脸上瘦下巴都尖出来,他模样俊俏,笑着时候更是讨人喜欢,只是冯乙已经很久没笑过。小孩嘴唇使劲抿成条直线,脸色惨白,长长睫毛垂下去,低敛下眼神里透出阴沉沉光瞧不出什情绪。
“爸,明天陪你去。”冯乙按着自己爹被绳子勒地红肿肩膀,这说道。
冯乙他爹本来闭着眼睛下睁开,呵斥道:“你去干什,你带你弟弟去上学,大人事儿小孩别管,好不容易考上初中,千万别让老师赶回来……”
冯乙盯着他爸肩膀没吭声,上头还有青紫,他打小跟着他爸学望闻问切,眼就瞧出那是被人打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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