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自己家里说句话为什要提心吊胆?做娘为什要怕自己儿子?想到这些,程旷不禁攥紧拳头。可是豪言壮语他不敢说,想半天,只能说出轻飘飘句“你别怕他”。
算不上承诺,也不能构成安慰——只是句屁用没有废话。
说出这句废话时候,程旷突然开始憎恶自己。
“才不怕他,他再凶也是崽,不敢对怎样,”奶奶手里握着遥控器,眼神呆滞着不知在看哪儿,那神态几乎像在自言自语,“找人算命,说命里有劫,
程旷摁住抽屉:“够,手上都吃不完,剩下你留着自己吃。”
奶奶收回手,过会儿,她又指指香案:“菩萨面前有橘子,你拿两个剥吃。”
程旷刚才喝太多水,吃不下东西,于是摇摇头。
电视正在播广告,奶奶有搭没搭地说着话,程旷想很久,终于艰涩地开口。
“程……大伯他来找你要钱。”
晚自习那通电话像堵在心里块石头,虽然程怡说奶奶那边没什事儿,但程旷还是打算回家趟。
四中周六有课,唯独周末有整天假,程旷周六傍晚时坐巴士回趟燕石街。车站离家还有几里路,下车后他在附近商店里买瓶水,大桶,路上喝半,余下叮叮咚咚拎到奶奶家,在门口站成头水牛,仰着脖子饮而尽。
这种“水牛功”是程旷从小学开始练,那时每周五班会课,老师会在表现好小朋友手背上贴朵小红花,再奖励瓶酸奶。小小瓶酸奶,其他小朋友几口就吸溜完,程旷能喝路,到家还剩大半瓶。他想把酸奶瓶带回去给奶奶卖钱,又不愿被其他小朋友知道,于是故意喝得很慢,装出副“这酸奶怎这难喝”模样。当年不满七岁程旷倔强地捍卫着自己小小虚荣心,就为把酸奶瓶丢进奶奶蛇皮袋子里时,咚下迸发“真能干”满足感。
程旷把空矿泉水瓶扔进奶奶家旁边小棚子里,进屋前对着纱窗喊声:“奶奶回来!”
里面立马有人应道:“回来啦。”
叫程有德这种猪狗不如东西“大伯”对程旷而言无疑是种耻辱,本来想直呼其名,但是当着奶奶面,他只能咬着牙,把满身戾气压得死死,忍气吞声地维持着奶奶眼中乖孙子形象。
“喔,他是吃醉撒酒疯,这几天都没来。”奶奶边看电视边说,语气也是云淡风轻。
“他不是什好东西。”这话硬生生擦着牙缝挤出来,程旷忍不住。
“嘘,小点声,”奶奶往窗外望眼,确定没人后又回头叮嘱他,“别被他那个老婆听见。”
“听见又怎样?”程旷被她谨小慎微动作刺得喉咙疼,好像大桶水都白灌。
小屋子闭塞不通气,尽管开窗户仍旧没有丝风吹进来,只有台小电扇呼呼对着床吹。奶奶从床沿上坐起来,拉开抽屉,抓出把椰子糖放在程旷手心里,笑眯眯地催促:“快吃!”
程旷剥开颗吃,怪甜,随口问道:“哪来?”
“人家办喜事送,”奶奶说,“好吃不?”
“嗯。”程旷点点头。
“喜欢吃就多拿些去,这儿还有好多哩。”她说着,又要拉开抽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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