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终他还是醒过来。他独自走出园林,踏过层层阶梯,穿越碑刻时间从明清到二零零七都有——这片据说全海淀最大万人公墓。
来到墓地深处,矮松林前,那栋灰瓦灰墙殡仪馆前。
方才来路就没碰上几个人,进殡仪馆大厅,那股萧索劲儿还是没散去。这也正常,开追悼会般都是白天,要来取盒子拜亲人,也不爱挑这太阳都快没时间段。肃静之中,最抓耳团人声在左侧走廊,李白循声慢慢走去,果然,扇敞开门口站撮人。他躲在墙棱后面远远地看,隔大约十多米距离,听不清他们在耳语什,但能看见,墙上横挂牌子白底黑字,写是“骨灰寄存室”,牌下那统共九人中……李白认出罗平安,还认出赵维宗,赵初胎居然也来,她又长高些,穿条黑色背带裤,挨在他哥旁边垂着脑袋噘着嘴,浑身不自在样子。
被围在中间当然是杨剪。
他侧面朝李白,抱着个乌木盒子,遮挡太多,透过那些人影交错间缝隙,李白只能大致把他看清。杨剪穿件纯黑圆领针织衫,相当单薄,点装饰都没有,时间久形也有点垮。李白记得很清楚,以前自己总说这像秋衣,发工资买很多新衣服回来,叫杨剪别再穿这件,杨剪次也没听进去过,总是拢过他脖子,挠着他鬓角笑着问,真丑吗?
这些全都没有,说起自己曾经狼狈不堪,也像在看杜撰电影。
黑布袋子还蒙在他眼前呢。
按照剧本,他觉得自己应该痛快拍手。拍不起来,杨剪说“滚蛋”,他就真滚。
那,过到现在,布还在吗。
应该不在。
还说,穿出感情怎办啊。
此时此刻,杨剪也依旧是那种穿法,袖口松松地挽到手肘,下面黑牛仔裤大腿前面洗得发白,鞋也是黑,手表也是黑,头发眉眼更是乌黑得分明,冷色灯光下,他裸露在外锁骨、腕骨苍白瘦削,身上点色彩也没有。
连平日笑时唇红齿白都没有——杨剪嘴唇没有血色,他也没有在笑。他在听罗平安说话,稍稍转过头来,李白赶紧躲回墙后,缓几秒才再次露出只眼睛,他渴望自己变得足够小,变成地上粒灰尘,却见杨剪也只露出只眼睛。
另外边,他方才看不见左眼,贴
喜,怒,哀,乐……杨遇秋死是划破黑布刀子。什叫做天塌地陷,大概是挂掉灯灯电话后那几分钟。无数想法缠绕住李白,无数矛头指向个答案,无数恐惧填满他毛孔。他闭上眼就能看到满座高朋和雪白旗袍,看到杨剪冰冻脸。药片已经压不住,他不知道要怎做才能结束,他买手机补办SIM卡翻遍所有找得到电话本,他满北京地走,他去顺峰故地重游,拿回只是自己藏在石头后背包,终于,他又能打听到点有关杨剪消息。
是又能见面日子。十月十二,头七,下午六点……时间逼近就像在倒数自己死期,李白下定决心不再喝酒,他不想满身酒臭地出现在那里。
过后这两天他确滴也没沾。
他知道醒酒是需要时间,这种高烧不止般宿醉更需要。
而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从安恬昏睡中剥离感觉尤为可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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