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你。
李白是怎把这三个音节发出来。杨剪以为他会哭会闹会把酒泼在方昭质脸上,或是再点上支烟烫自己。可李白居然呆住那会儿,任他拽走,然后告诉他,自己失败。杨剪大海蓄这久,突然遭遇塌陷,他从那种波涛汹涌中陡然清醒,先是看见海面,再眼睁睁地看它缩成雨后残旧地面上那即将干涸小洼,挣扎翻滚,再无法把耳朵淹没。
可是爱你。真听清楚。
刚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似,杨剪松开双手,直直垂在身侧,随呼吸起伏。
“你还好吗。”他问。
他认为自己就要这样度过小长假,接着再度过更多日子,“天天快乐”吗?杨剪不想自欺欺人。关键在于他本就不觉得人活着是为快乐,没有那种无谓期待,就很容易获得平静。
然而,前夜,他独自待在空空屋子里缝扣子,面前盘里煎糊蛋饼已经放凉,电闸突然跳,指尖不免被刺破。
没有着急去修,他靠着墙,听楼上邻居从饭后就开始发火,摔杯摔碗摔椅子,把孩子打得哇哇大哭。
他又收到李白短信。
今天见面吧。
本身也不是为祭奠,房东还打来电话,说有人也想租他刚打理好那套房子,二十多岁,男,单身爱干净,既然他人住太空,就想问问他有没有合租意向。
真是个离开好由头。
在电话里杨剪没给答复,只让那人先等等。黄金周早就没车票,飞机也只剩下零星航班头等舱,他还是回去,和那人见面。
是个搞艺术,刚从美院毕业,准备在鼓楼那边开文身店,愿意跟他平摊房租。
他随便找点理由推拒。
李白粗喘阵,呼出气长长短短,齿间闪动金属细光,口水跟着咳嗽控制不住地流出来,在这被霓虹避开暗处,晶亮地挂在嘴角。
他捂着脖子,有些抱歉地说:“……不太
李白还惦记着他礼物。
不好意思,有点事。
这是真。
杨剪把这八个字发出去,手机屏幕上沾点血,抹就稀薄。
然而现在李白还是出现在他面前,从那片模糊阴影,到他手下,笑着,咳嗽着,和他说话。从腰肢到脖子都是那柔软,眼睛闭上,睁不开,烫黑块手握上他腕子,往下压,好像在要他更用力点。
房东得知以后,似乎觉得他有毛病。
杨剪倒是挺喜欢这种漫无目感觉,个人待着也是舒适。北京四处拆拆建建,大变模样,回来这久他才有空好好看看。他暂时不准备去任何地方面试,试着早睡早起,不太顺利,开始给自己买菜做饭,有时候难以下咽。他也买很多书,不读书就整理自己带回来考试资料,在打印店讲价,还见许多曾经朋友。
他们都爱说,“你可算回来。”也都爱说,“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。”杨剪总是笑之。说完常规,有人会装作其余什都不知道,但也有些关系近,比如罗平安,在问完他大老远跑浙江野什去之后,会问起李白。
杨剪往往回答:和平共处。
这段关系究竟是怎样,既然那人已经帮他下定义,他也没什非要纠正,是远是近,对人对己,他都习惯来去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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