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另间房里供遗照,”杨剪说,看不出什情绪,“去年七月事。”
两人都静会儿,歌声在面前此起彼伏,好像飘到更高地方。
“那个老婆婆叠好多金纸,金穗子……还让学着叠点,”这次是李白先开口,顿顿,他又道,“她说玉人谷有个山崖,上面公路,中间有段特别险弯,雾也老是特别浓,经常有车从崖边滚下去。”
“确实。”杨剪点点头。
“她做那些是要往山崖下撒,就是给那些死在这条路上人,要他们不要再出来害人。”
“是因为最近雨下得太大成天灾吗?他们要祈福。”李白试探道。
“你们刚才聊很久。”杨剪却转话题。
“嗯……那个老婆婆好像和你很有渊源,当然好奇,”李白把重心往拐杖上倚倚,“原来她是波金粟妈妈。”
“她是个人把波金粟带大,”杨剪蓄起薄薄笑意,“当时也是坐在那里烤火,波金粟放几个月排回家,看见就打,他觉得不怀好意,不能和他妈妈单独待在起。后来说开,又和称兄道弟,要留喝酒。”
“……”李白有点生气。
两次篝火,第次是在大凉山,彝人火把节,他抱着绝症病人死而无憾心态,跟杨剪说他想去看。两人就在江滩上途径簇簇火,也途径学生、同事、相互追打狗、侧目村民,杨剪始终牵着他,手心很软,很热,手指有粉笔磨出茧,从黄昏走到天黑,火光映红江水。
那时江还是金沙江。
却也不免让李白单腿蹦着下过最后级台阶,抬眼便瞧见杨剪对自己伸出左手时,产生这许多年也不过瞬错觉。
太快,太短暂,极轻极细流沙似,这几年也只够他站上杨剪身前地面。
有他这个伤员拖着速度,两人没走几步山路就被老婆婆赶超,走到篝火前时仪式已经开始。又是面具,个人在篝火前舞蹈,脸上戴面,两条胳膊各上绑三面,胸口有背后也有……哪怕是腰和腿!哭笑慈悲嘲讽,这个人全身都是面具,动作如木偶般有着古怪停顿,却又多木偶不可能具有力度,高低,曲直,全都依循火光跳动。
杨剪仍然没什意外表现,低头看看手机,又把它揣回裤袋。
篝火又添柴,浇油,烧得越发旺盛。傩神周身也围上更多角色,演起更为复杂故事。
“哥,你相信有鬼魂吗?”李白忽然握住
“现在波金粟在哪儿?”他盯着面前影影绰绰人群,“你给指指。”
杨剪侧目看他眼,却道:“死。”
李白转头,有些迟钝地迎上那目光:“死?”
“被卷进江水里。”
“……她没跟提,或者没听懂。”
寨子里人们围着他,老人们吟唱,那位好心老婆婆也在其中,歌声粗糙尖锐混杂,形成某种奇异共鸣,年轻人们则闲聊着,笑闹着,举着手机录像。
杨剪在最外围停步,拉住李白手臂,不让他继续向前蹦跶。
“这才是傩。”他说。
“烤火时候查过,”李白轻声道,“扮成傩神驱鬼消灾,种很古老祭祀仪式,正统已经快失传。”
“嗯。”杨剪看着那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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