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工抬手就收荷包,嘴里道:“嗐,都怪下晌天狗食日,屁不吉利!帮王八羔子胆小如鼠,死活不肯出来,可不就得亲自出马?三天才走回,这少次进项,怎跟上面交代?”
行脚商人连连点头道:“那是那是,都不容易。”
说着又往船头望眼,奉承道:“常爷是菩萨心肠,饶那老妪半贯钱不说,就连那两位您也没多要。”
船工跟着望向站在船头那两人,哼笑道:“本来这船资,什人什价,去回头个价,不回头又是个价。那帮毛小子只会逮着肥羊大鱼讹诈,招子却不擦亮。王三,你瞧着那两人是什来路?”
“这……兴许是有名望读书人。”
行商畏畏缩缩地避到边,老童生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,打开书囊,给船工贯钱。
船工掂掂,见是齐朝实心儿铜钱,脸上顿时笑开,两只眼睛冲着书囊里拼命瞧。
结果只见到些半新不旧衣物,料子是细布,除此之外只有草药、书本、墨汁、毛笔等等。船工撇撇嘴,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,不耐烦地挥手道:“上船罢。”
隐士模样人路过哭求老妪时,微微低头。
那老妪慌忙给他磕头,似要乞讨银钱。
行好,给孙儿条生路吧!”
老妪说着就要磕头,船工连连摆手道:“什官爷,这儿没官爷,给够钱就过江。”
老妪连忙掏出个旧荷包,掏空,抖抖瑟瑟地递上半吊钱。
“就这点?”船工嫌弃地看,“这可只够个人船资,咱朝廷跟那边荆王都规定片板儿不许下江,咱干得可是掉脑袋买卖。”
老妪满脸是泪,直接跪下没起来。
行脚商人说得很谨慎,船工边摇橹边低声道:“可不就是,他们那衣裳破旧,行囊里装里衣却都是好料子,般人穿得起吗?”
“那——”
行脚商人目中闪过丝戾色,转瞬又伪装得唯唯诺诺。
“行行别在那里磕碜人,今天生意不好客不满,横竖是空船过江那边带货,带你个也不多,上来罢。”船工看看天色,大踏步走向江边。
老妪欣喜若狂,连忙拖着孙儿,紧着包袱,抢在那两位苍髯银发老者前面爬上船,似乎生怕船工反悔。
天渐渐黑,船工解绳索,招呼旁边蹲着两个抽烟锅袋子同伴,齐齐上船。
伴随着船橹吱吱呀呀声,小船贴着岸边在人多高芦苇荡里穿行。
老妪抱着孙儿缩在船舱角,那个行脚商人却像是缓过气,赔着笑主动跟船工打招呼:“常爷今儿怎地你亲自来,劳烦常爷,小真真不好意思,这是给兄弟们吃茶钱。”
船工心烦地皱眉,又冲着芦苇荡里张望。
只见岸边零零落落站三个人,出个行商模样男子,另外两个却是看着气宇不凡。
左首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外衫,做老童生装扮,提着个破旧书囊,虽衣着落魄但双目湛然有神,苍髯银发,仪范清泠,风神轩举。他身旁那位站得稍远些,白发白须仿若山中隐士,副萧疎淡远,不沾人间烟火意味。
尽管衣着朴素,身无长物,可只要没瞎眼都能眼看出他们不是普通百姓。
船工却像是见怪不怪,只斜眼瞅着那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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